尾魚 作品

013





梁世龍手上一頓,瞥了眼陳琮,語意不善:“你什麼意思?”




陳琮示意周圍:“你不覺得這佈置是有用意的嗎?我要是你,至少先觀察一下,或者拍下來。”




話是沒錯,但因為是陳琮說出來的,梁世龍沒給他眼神。




他環視床上,先伸手去探壽爺頸側,發覺脈息正常,稍稍放心了些,又試著拿起手機。




陳琮屏息旁觀:還以為手機拿開,會是什麼駭人場面,還好。




壽爺長得慈眉善目,尤其是兩撮倒八字形狀的白眉毛,梢處拗彎,幾乎下掛到滿是皺紋的眼角,跟年畫上的老壽星頗有幾分神似。




梁世龍輕推了他一下:“壽叔?”




沒反應,唇角依舊微揚,睡得很是甜香。




梁世龍的面色反而更凝重了,他舔了舔嘴唇,又抬頭去看破窗,然後朝外吩咐:“讓李二鑽過來,看看這窗。”




巧了,李二鑽就在走廊裡,就是人太多,還沒能捱到門邊,馬修遠趕緊向他招手,又努力撥開人群,拽著他的胳膊,把他拉進屋。




這是個清瘦的中年男人,看著儒雅,外形卻有點頹,腮上冒滿胡茬,頭髮也長得蓋了眼。




他一進來,陳琮就知道,他為什麼叫“李二鑽”了。




他的身上,戴了兩顆大鑽。




一顆是鑽戒,爪鑲,戴左手無名指,目測至少5克拉,標準圓鑽琢形,鑽石有強而柔和的火彩,這種琢形,一顆上琢出57個刻面,本就是為了讓鑽石能反射最大量的光線,即俗稱的“閃瞎狗眼”。




這麼大一顆,市場價至少60萬起,成色好點的,幾百萬都打不住,陳琮感慨,李二鑽這是趕上好時候了,換了他爸被錘子敲頭那年代,搶劫的能把這隻手都給剁走。




另一顆是粉鑽,大概2克拉左右,耳釘,戴在右耳耳垂。




天然粉鑽不易得,別看這顆小,價格怕是200萬都不止。




兩顆鑽加身,再不起眼的人都流光溢彩,不誇張地說:他一揚手,指上生眩光,一偏腦袋,耳畔起虹彩。




李二鑽走到窗前,迎著風撿起一塊碎玻璃,俄頃點頭:“是被破壞過。”




“用的金剛石?”




金剛石是鑽石的學名。




“八成是。勁拿捏得挺巧,差不多破壞到壓應力層,還得注意壓力平衡點,再一撞,整塊鋼化玻璃都碎。”




陳琮默默聽著,大致明白為什麼一整幅玻璃一撞就爆了:鑽石的摩氏硬度堪稱地表最強,滿級。




一般來說,摩氏硬度高的,就能去刻劃低的,譬如小刀5.5,指甲2.5,小刀就可以去割指甲,從沒聽說過指甲能反削小刀。




說話間,門外又有響動,人群自動分出一條道,連顏如玉都向著來人點頭哈腰致意。




來的是個耄耋之年的老太太。




這一定就是福婆了,她個子不高,富態又貴氣,老年人睡得都早,這個點,她應該是從睡夢中被催起的,但仍捯飭得整整齊齊,雪白的短捲髮燙得蓬鬆齊耳,連發絲都沒亂,穿了件胸口有“五蝠捧壽桃”圖案的寶藍色中式對襟緞面襖,下頭是黑色呢褲和脖口綴貂毛的厚底織錦老北京布鞋。




估計是已經知道些什麼了,她臉色不太好看,看到紅蠟燭時,明顯驚了一下。




梁世龍忙迎上去:“福姐。”




繼而壓低聲音:“沒事,起初也把我唬了,剛反應過來,應該是有人裝鬼。”




福婆面色稍緩,這才注意到陳琮:“這位是……”




梁世龍說:“先別管他,他是第一個進屋的……”




又大聲吼陳琮:“你站開點!”




本來是想讓陳琮“滾出去”的,一想不行,萬一跑了呢。想吩咐人“摁住”,又怕一時半會摁不住,再說了,福婆在場,打起來不方便。




既然這人老實站著、並沒有逃跑的意思,那就先“站開點”好了。




陳琮很配合,後退了一大步。




梁世龍語氣急促:“福姐,你過來看,那人可能給壽叔用了迷膏,睡死沉,我叫不醒,兩邊就是這樣點大紅蠟燭,哦,還有,手機,手機開始是這麼放著的……”




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又把手機原樣擱回去了。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陳琮真會笑出來:你當壽爺那臉是手機支架嗎?拿下來還給放回去。




福婆“嗯”了一聲,看著古怪放置的手機,一時也沒頭緒:手機壓臉,這是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