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九齡 作品

第 6 章 物理癮發作了。

 沈持朝他跑過去,到跟前一下子被沈煌抱起你到縣裡去找我?”

 “爹,”沈持對沈煌說實話:“我不是去找你的,我去了青瓦書院一趟。”

 沈煌騎馬的速度放慢:“你爺不是跟鎮上的蘇家私塾說好了,等明個兒送你們進私塾唸書。”

 為何要去青瓦書院。

 “爹,我不想去鎮上的私塾唸書。”沈持沒有繞彎直接說道:“我想去縣裡的書院唸書。”他不喜歡私塾壓抑板正的氛圍,他喜歡青瓦書院的蓬勃朝氣。

 沈持想了想,骨子裡的厚道讓他沒有數落兒子不體諒家中貧寒的事情:“書院……嗯……”

 “爹,”沈持遊說他道:“縣裡的書院出了好幾個神童,十來歲就考上童生的,看著風水好,旺學業呢。”

 讀書這件事,他總不能跟沈煌說青瓦書院的先生看著比蘇家私塾的靠譜吧,只能推給風水這個玄學。

 他打算去拼一拼,以最快的速度考上童生,在當朝,官府給童生每月發兩鬥米,要是考試名次靠前的呢能發六鬥米,逢年過節還發油燈錢,算有進項的。在書院唸書的童生,平日裡還能幫著夫子抄書什麼,除去束脩,全然可以自給自足。

 沈持不敢自大到能與神童媲美,在十五歲之前考上秀才,但是童生他還是有自信想一想的。

 沈煌被他的話驚到了:“阿池,咱們家沒出過讀書人,爹不知道讀書是怎麼個回事,不過爹見過許多讀書人,有的讀了一輩子只考取童生,十來歲考取童生的那都是天上的文曲星君下凡……”

 他勸沈持萬不可有那種不切實際的想法,要知道天高地厚。

 “爹,”沈持只好繼續忽悠:“可是孟先生比蘇秀才如何呢?”

 “孟先生是舉人,”沈煌道:“蘇秀才尚未中舉。”

 “那爹說說,是舉人教書厲害還是秀才教書厲害呢?”沈持又問。

 沈煌:“名師出高徒,爹知道這個理兒。”他心中驚訝兒子得眼光如此之高,秀才給他當夫子都不夠看,要找舉人出身的。

 沈持肚子餓了,被馬一顛簸得難受得作嘔:“爹,青瓦書院神童輩出,我去了或許能學到他們早早考中童生的訣竅呢。”

 沈煌勒住馬韁,默然片刻後說道:“難為你有這個志向,爹回去和你娘商量商量,她要是同意爹就送你去青瓦書院唸書。”

 去青瓦書院比蘇家私塾一年多花四兩銀子,他覺得自己能省出來。不過心中又有幾分對朱氏的愧疚,想來要是送兒子去書院唸書,她更從自己身上儉省了。

 作者有話要說

 1出自《中庸》,23出自《嘉靖太平縣誌》,古代入學、開學的儀式都很隆重。

 隱隱可看見先生站著,他身板頎長挺拔,不知他講到了什麼,一個蒙童聽得開心地咯咯笑起來,他乾脆連板凳也不做了,直接席地而坐搖頭晃腦地念誦起來:“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素富貴,行乎富貴1……”

 字正腔圓,中氣十足,沈持聽清楚了這句,心道:原來是在講《中庸》啊。

 背書的蒙童一邊唸書還一邊團了個紙球彈到後面去,後面的同學接住了,展開在上面塗塗畫畫,之後又團起來,丟給左邊的同學。

 不知道紙上畫的什麼,很快引起一陣鬨堂大笑。

 教書的先生俊臉上明顯泛起一陣驚愕,放下書卷溫和地讓他們把紙團拿給他看。

 後面一個胖胖的蒙童把紙球捏緊,投給了先生。年輕的教書先生展開紙團,上面畫只一隻蹲在米缸旁邊虎視眈眈的黑貓,一隻眯眸仰殼躺在麵缸後面的白貓,他快速過目後高聲讀道:“……東市有家米鋪養了只黑貓看管穀倉,黑貓很會抓老鼠,米鋪從來沒有鼠患,西市有家面鋪養了只白貓看家,鋪中老鼠卻成群結隊偷吃,掌櫃只能夜裡起來趕跑老鼠……”

 “笨,”教書先生搖搖頭:“白貓不會抓老鼠,那就教它抓嘛。”

 “不對先生,”有蒙童反駁道:“面鋪的掌櫃應該找米鋪的掌櫃,用他家的白貓換會捕鼠的黑貓。”

 “人家憑什麼拿會抓老鼠的貓換一隻笨貓?”另有蒙童喊道。

 群童鬨堂大笑,笑臉上朝氣滿溢。

 “……後來,西家面鋪的掌櫃花了幾百文銅板跟東家的面鋪換了黑貓,可是黑貓到了面鋪後偷懶耍滑,而白貓到了米鋪後卻盡忠職守狂抓老鼠……”

 討論熱烈進行著。

 “東家的掌櫃會馴貓呀,他把《貓經》放在貓窩,讓貓每日誦讀一篇,修煉捕鼠本領,又把‘笞貓鞭’掛在米缸上,發現它有偷懶行為,就抽鞭子訓誡……”

 沈持大體聽懂了他們講的黑貓白貓的故事,卻沒想到年輕的夫子從‘太極生兩儀,兩極分陰陽,兩者不可或缺。本朝三朝帝師,大儒王淵講過,治國似太極,儒學之仁與法家之嚴刑峻法,恰如太極之兩儀,互為陰陽。儒家講的仁治,譬如給偷懶的貓兒念《貓經》,是為仁,法家講的法,懲戒和刑獄,就像笞貓兒的鞭子,是為法,仁與法共濟,天下方可大治啊。”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看似嬉笑玩鬧的課堂竟然是在講四書五經之一的《易經》,以小故事開頭,以《易經》中的主題論儒法治國,新穎別緻,他在心中大呼精彩,又想:這青瓦書院的先生和蘇家私塾的先生,差距竟這麼大。

 不敢偷窺太久,沈持悄悄爬下樹,又轉回書院的前門。

 午後,終於有人從青瓦書院的門檻裡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