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少俠的白月光52 完

 甚至他對她的好,她都覺得可笑,傷她時肆無忌憚,這些小恩小惠算什麼。

 她是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嗎?

 “那爹爹會為你抗爭到底。”溫峰手上的酒杯在石桌上碰出了聲,只是將未來發生的事情提前,他也趁現在刀沒鏽,徹底做個了斷,否則將來真的是任人揉捏了。

 “爹爹您先別動手,我先和他談談。”溫黎心驚,她真的怕爹爹再出事情。

 溫峰對她的哀求,還是默認了。

 溫黎邀請他用晚膳是他怎麼也不會想到的,到了地方發現只有他們兩人,他心中更是動容。

 晚膳佈置在小池邊的亭子裡,掛著紗簾,夜間也不覺得冷,還能看見波光盪漾。

 溫黎身上還是白日裡的粉紗裙,靜靜地坐在那裡,輕輕瞥來的眼神,都讓蕭清川胸膛炙熱,眉目疏朗。

 蕭清川順著溫黎的視線在凳子上坐了下來,眼睛一掃,一桌子的菜,擺的很精緻,還有一壺酒,和兩個酒杯。

 看到酒 ,蕭清川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溫黎的身體不宜飲酒。

 溫黎無視他的不贊同,挽著衣袖執起酒壺,白玉做得酒壺也沒有她的手卓然天成,清香撲鼻的酒水拉出一道弧線落入杯中,“這是桃花釀,我前年親手釀的,埋在院裡的桃花樹下,原想著今年冬日裡挖出一罐,給爹爹慶生飲用,倒是提前喝上了。”

 蕭清川聽是她釀的,落在酒上的目光也久了些,只是,“你不該飲酒,你身子不好。”

 “你知道,也不見得你不讓我難受了,就一杯酒而已。”溫黎笑說著,沒了白日的冷淡,執了一杯就仰頭飲了下去,“咳咳,真難喝。”

 蕭清川被溫黎的話說得慌了一下,抬手時,溫黎已經灌了自己一杯。

 “喝啊。”溫黎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卻是拿在手中,笑看著他。

 他已經很久沒見她對他笑得這麼甜,不知不覺間就舉杯飲了下去,桃花釀對他來說還是淡了,甚至他嚐出了淡淡的甜。

 “蕭清川。”溫黎湊近了些,像是說悄悄話一般。

 “嗯。”蕭清川也湊上去,專注的看著這個讓他嚐盡愛情酸甜的女人。

 “你的酒杯被我塗了毒呢,無色無味哦。”溫黎唇角翹起,她似乎有些醉了,說的話帶著桃花香的酒氣。

 蕭清川垂眼看了看手中的酒杯,再抬眼看她,一點點的變化也沒有,還是那麼鎮定,甚至笑看著她,像是看著個小酒瘋子,帶著寵溺。

 溫黎扯了扯嘴角,無趣的拉回身子,又舉起喝了一杯,甚至背了背身子,防止蕭清川搶她的酒杯。

 蕭清川無奈的給自己倒上了一杯,仰頭喝了下去,溫黎能看見他滾動的喉結,真是一點都不怕她下毒啊。

 難道他不知道,當年她以為爹爹死了,最恨毒他的時候,巴不得他去死嗎?

 他又看過來了,溫黎迷濛的笑著,拄起自己右手,當著他的面晃了晃酒杯,成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我說毒在我這呢?”

 一股強硬的力道拽著她的胳膊,眼睛一閉一睜間,她已經落入了蕭清川的懷裡,下顎被用力地抬起,唇上傳來有力地吸吮,甚至是口腔都被搜刮了一遍。

 等溫黎小口喘著氣時,腦袋比喝酒後還迷糊,她聽見蕭清川貼著她的耳邊,粗粗的換著氣,低啞的的嗓音帶著怒氣,“溫黎,這並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

 蕭清川平復了自己跌宕起伏的心情,發現懷中人靜悄悄的沒有動靜,他低頭急急地將人的臉挪了出來,那一刻他真的很害怕,她說的氣話,不是氣話。

 懷裡面若桃花的小臉,已經沾滿了珍珠似的淚,讓他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他用指腹一遍又一遍地給她擦淚,一遍又一遍地哄勸著,“不要哭,不要哭。”

 “蕭清川,我好難受,真的好難受啊。”溫黎嗚咽著,哭出了聲,悽慘極了。

 蕭清川腦海一痛,許許多多的過往像是又親歷了一遍,他看見溫黎在他的身邊痛不欲生,對他冷眼相對,對他失望至極,甚至心如死灰,他的挽留讓她形銷骨立。

 那是他不願意想起的,他不想承認溫黎不再想愛他,甚至不再愛他。

 蕭清川看著這樣痛苦的溫黎,眼眶紅到了極致後,一滴滴斗大的淚珠順著剛毅的面頰落在溫黎的臉上,混著溫黎的淚,滑進了溫黎的衣襟,落在他的袍擺。

 “真的不行了嗎?”蕭清川痛的心智模糊,他咬牙才呢喃出一句完整的話。

 “蕭清川,不想我死,就放過我吧。”

 溫黎極力睜開腫脹的淚眼,迎面的是一片陰影,唇上輾轉的刺痛,混著血腥味,這是蕭清川聲嘶力竭的一吻,傾注了他全部的愛意,彷彿至死方休。

 溫黎自始至終沒有給他回應,眼中的淚也沒有盡頭。

 她在窒息間,彷彿回到了當年的七夕佳節。

 天真的少女,高冷又溫柔的太子,花燈星光點點。

 原來祈願說出口,真的不會實現啊。

 溫黎第二日醒來時,外間的兵撤了,所有不該在的人也走了。

 哦,除了劍聖。

 “黎子丫頭,解除他封印的藥用了?”劍聖躊躇著還是問出了口。

 “用了。”溫黎笑著回答,笑裡是說不出的輕鬆。

 “用了啊,用了好,用了就好。”劍聖看著她身上煥發的生機,也笑著點了點頭,他想一人痛苦,也比兩人痛苦好。

 徒兒既然放手,應該也是真的想要放下了。

 劍聖也走了,溫黎並不覺得有什麼。

 “黎子,爹爹知道你困在宅子裡太久了,爹爹帶你去逛逛吧。”

 溫父的話,讓溫黎的眼睛一亮,她點著頭笑眯了眼。

 —————————————————————-最後的最後

 接下的二十年裡,他們一家人去了許多地方,住膩了就換個地方住。

 看過煙雨迷濛的江南,日暮風沙的大漠,異域風情的西域,霜雪漫天的北國。

 嘗過無數曾經嘗也沒嘗過,見也沒見過的美食。

 最終四旬有餘的溫黎又回到了當初的莊子,只因為這裡適合養病。

 年少時的病痛還是影響了壽命,更何況她又經歷過那樣的大喜大悲,這麼多年身體調養的無病無災已經不易。這個年代普通人的壽命本就不長久,她不能習武,所以不能強身健體,延長壽命。

 只是想到留下溫希和爹爹,讓爹爹白髮人送黑髮人,終究是過意不去。

 這是謝閒二十年裡,見她的唯一一面,也怕是最後一面。

 她的容顏依舊很盛,內裡卻已經千瘡百孔。

 謝閒悲痛的意識到這一點。

 年少遇見的人太過驚豔,困住了他的一生。

 而他現在又要看著困住他一生的人死在他的前面。

 何其殘忍呢?

 溫黎曬著太陽,犯著睏意,就看到有些佝僂的劍聖,帶著個陌生男子走了過來。

 她如今全身綿軟,行動遲緩,只能對著劍聖露了個抱歉的笑意。

 “劍聖前輩,您來了。”

 “黎子丫頭,老頭子來看看你。”劍聖溫和的道,真像是隨意的來串串門,完全不像是來看她最後一面。

 “劍聖前輩能來看我,我真的很高興,只是我不能起來陪您走動了。”溫黎隨意的說著,像是毫不在意,她也確實不太懼怕生死。

 劍聖笑著,又像帶著絲悲傷,他這個年紀也見多了生死,卻是被一對小兒女搞的傷感。

 “你還願意提起清川嗎?”終是自己的徒兒,他還是說出了口。

 溫黎眼中的笑意不變,“這麼多年了,還有什麼是不能提的,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嗯。”劍聖遲疑了一會兒,神色上的悲傷顯著,“黎子丫頭啊,清川也沒了。”

 溫黎眼波微閃,往身後的躺椅中又埋了埋,初春還是有點冷的,“什麼時候呢?”

 劍聖見她還是懶懶,沒有什麼情緒,才繼續說下去,“黎川二年春,也將近二十年了。”

 “是嗎?”溫黎看著地上打著旋兒的桃花,喃喃出聲。

 那一年,她在江南某處小院聽說蕭清川當了太上皇,之後的每一年依然能從人們的口中聽說太上皇輔助皇上做了什麼決策。

 哦,她沒有同意溫希當什麼皇帝,最重要的是溫希也不想當什麼皇帝,他更喜歡自由自在的日子,那個孩子是宗室裡面選的。

 一直到前些日子,她回莊子的路上,還聽說太上皇在都城郊外的皇家御苑休養。

 原來人早沒了嗎?

 那這些消息糊弄誰呢,她也不會為他的死傷感什麼,為了怕她傷心的話,沒必要。

 “是啊。”劍聖提到愛徒,眼裡面還是有了淚花,白髮人送黑髮人,不是一般的痛。

 劍聖先忍不住悲傷走了出去,那個陌生男人沒走。

 謝閒扯唇笑了一下,劍聖以為他手上的盒子是普通的遺物,他卻是知道這是帝皇最後的瘋狂。

 “溫小姐,這是太

上皇讓我轉交給你的。”謝閒不知道帝皇知不知道他喜歡溫黎,應該是不知道的,不然怎麼會讓他給他送這樣的東西,也不怕他不送。

 “什麼?”溫黎興致缺缺,又要睡去的樣子。

 謝閒不想說下去,甚至想算了吧,不送又怎樣?

 可他的心終究不允許他那麼卑鄙。

 “太上皇的心,太上皇祈求您帶著他的心一起走。”謝閒還是說出了口,為自己的情敵求情,他的心在滴血,“太上皇死前,親手挖出來的。”

 謝閒花了大力氣說完,將盒子放在桌上,貪戀的又看了一眼他一輩子都追不上的人,轉身離開了去。

 他的愛不會給她添上歡喜,何必說出口惹人厭。

 溫黎側著身子,眼睛靜靜地看著那個盒子,他想幹什麼,學水月證明真心,想要讓她心軟?

 他的愛總是那麼炙熱霸道,傷人傷己。

 “孃親?”溫希輕手輕腳靠近桃花樹下的孃親,像往常一樣呼喚了一聲。

 這一次卻沒了回應,溫希臉色一白,抖著手碰了碰孃親的臉,觸手冰涼。

 “孃親……”低低的嗚咽,卻再沒了那撫他發頂,逗他的人了。

 他沒孃親了。

 風起,天地間忽得下了場桃花雨,花落人散,一方紫色的帕子從溫黎的袖中飄出,幽幽轉轉終是附上那承了一片真心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