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收穫

 天元城城郊,天際破開的裂口大量的霧氣往外洩出,籠罩在山林間的霧被無形的風吹著,源自虛妄山林秘境裡的震盪席捲開來,處於天元城城郊四周的眾勢力修士先是看到霧氣不受控地外洩,城郊的上空那先前成型的蜃樓天元城竟然在一點點崩塌,靈氣往外席捲,狂風一下吹倒了周遭山林中的樹木。

 宿家人驚愕地看著上空,幻象的瓦解展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們急忙看向臉色陰沉的宿家家主,而宿家家主宿滄卻怒然看向了一邊還撐著的神水鏡。

 神水鏡中展露著修士們的生機,而隨著幻象霧氣的消失,神水鏡似乎有更明顯的東西顯現出來。

 在層層坍塌中,搖搖欲墜的宿家別院閣樓,蜃樓之內的宿家禁地以更快的速度在神水鏡中崩毀,千鈞一髮間靈舟驟起,有兩個人身影似乎從閣樓前躍起,周圍眾多勢力的修士不禁看向那兩個身影。

 宿滄不由自主地往前,看向神水鏡中宿驚嵐的住所。

 目光更是緊緊地鎖定了兩個修士……是誰,誰從宿驚嵐的閣樓出來了!?

 “家主!”宿家長老喊道。

 宿滄不得不退後,“去虛妄山林入口,看著是誰活著出來!”

 “什麼情況!?”

 “虛妄山林正在坍塌!”

 “霧氣正在往外洩露!”

 陣師盟掌事手中還捏著那紙來自散修盟盟主的信件,紙上靜待兩個字再迎合眼前的景況,他心中頓然一緊:“裡面陣破了!所有人抵禦!!!不能讓霧氣衝向天元城!”

 四周的修士紛紛動了起來,霧氣與風纏繞在一起,高處的蜃樓坍塌而進,混亂之中有一艘巨大的靈舟從那高空蜃樓最大的風口中衝了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那艘靈舟,那是宿家的靈舟!

 只是剎那,在靈舟從高空蜃樓衝出來的瞬間,身後的無數幻象裂縫開始聚攏,像是被另外的操縱者操控著,將寸寸的幻象回籠縫合,宛若塌裂的天際正在縫合消失。

 “不對!所有人快往後退!”陣師盟掌事喊出已經晚了。

 巨大的衝擊力在天際豁口縫合之際傾洩而出,撞在高空的靈舟以及周圍的修士,靈舟以不可控的衝擊力栽入天元城的城郊,靈舟上的防禦陣法被衝破,處於其中的修士被風蕩起,摔入了天元城城郊各處。

 宿聿栽落入林間的時候,身體內後遺的痛感密密麻麻地湧起,先是強撐陰氣引起的經脈碎裂,再是丹田之中無法壓制的森冷之感,眼前的幻象已然全部退去,能見人間的眼睛重歸虛無,過度使用的靈眼痠澀難睜,識海中更是震盪未止的疼痛。

 他根本無暇顧及強吞小靈脈的萬惡淵情況如何,丹田中的痛苦接連著正中間的靈眼,識海在刺激與疼痛之中,在這樣的痛苦當中,他竟然能感覺到靈眼圖騰正在輪轉著,有些東西似乎順著靈眼,逐漸地衝入他識海之中。

 於是,他看到宿家的別院。

 ‘二少爺,大小姐在秘境中出了事……’

 ‘這孩子是?’

 ‘大小姐的孩

 子()?(),

 出生不過三月()?(),

 大小姐沒告訴任何人。’

 ‘大小姐特意囑咐我等()?(),

 若她出事?()???.の.の?()?(),

 一定要將這孩子交予您。’

 冰冷的雨天,寂靜的夜晚,宿聿看到的是屋內搖曳的燭火。

 他稍稍低頭,就看到襁褓中的孩子被一個披著黑衣的修士抱著,修士渾身都是傷,雨水侵蝕著他的傷口,而在修士面前站著的中年男人面色沉俊,不似宿驚嵐那邊驚豔張揚,他的容貌要更肅然一些,只是眉眼間隱隱的相似。他看到那個被稱為‘二少爺’的男人從修士的手中抱過孩子,眼中毫無情緒。

 宿聿飄在孩子的身後,見到這一幕,自出生起沉寂的記憶似乎漸漸復甦。

 他想起來了,在他尚且弱小的時候,宿驚嵐出事,是宿驚嵐的下屬千里迢迢地將他送至宿家人手中。

 幼年時他僅僅見過宿驚嵐幾面,而後再也沒有見到宿驚嵐。

 等他回到宿家的時候,宿家已經不是宿驚嵐所在的宿家,而是被血洗過一遍的宿家。

 無數的記憶在觸碰到這一缺口時像是層層湧來,連同從不見神明陣靈中抽出來的東西彙集在一起,像是組成更深層的記憶,斷斷續續地組成他的幼時記憶。

 送他來宿家的修士再也沒出現過,他被丟進了宿家城西的別院裡,看守他的是幾個啞巴老婆子,四周再無熟悉的身影,漸漸長大幾歲,老婆子發現他是個瞎子,宿家的修士測靈測出他是魂魄殘缺的孩子,於是他從一個需要被層層看管的環境中得到了片刻的放鬆。

 他是廢物這件事,對於那時的宿家來說,像是一件如釋重負的好事。

 然後,他第一次走出宿驚嵐的小院,遭受旁人的嘲笑與冷眼。

 彼時他飄在小孩身軀的後面,光怪陸離的記憶似乎尋到源頭,他忽然想起來,其他人所以為的魂魄殘缺,不過是他生而主魂強大,主魂無法入主孱弱的幼兒身軀,只能如同背後靈,看著身軀的懦弱與愚鈍,看著小孩飽受冷眼與欺辱……

 直至他從南塢山的懸崖之上,被人推落。

 思及此處,丹田中的靈眼圖騰像是被什麼東西再次激發,宿聿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口黑血,匍匐在地的身軀顫動著,他感覺到有一股力量在移動他,略有霸道的靈力湧入他的丹田中,森冷的感覺得以緩解。

 顧七身上沾了不少血,墜落山林之後他與少年距離相距不遠,遠遠走來的時候,他就看到少年滿身是血地倒在雜草叢中,遠遠地,那股腥重的血氣攝人心魄地靠近他,佈滿禁制的面罩都擋不住那股詭異的血氣。

 靠近他之前,顧七封鎖了身上七處關竅,才勉強不受此血氣的影響。

 對方緊閉雙眼,沾血的臉孔平凡如初,靠近時,他才看到少年渾身的傷口。

 對方的傷口自行癒合的狀況他是見過,連驚雷劍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都能快速癒合消失,而這才是他第一次看到對方受到如此重的傷,這些血來自他軀體皮膚上裂開的痕,那些痕到處都是,似乎順著對方的經脈寸寸裂開,顧七將他胸前的衣領撕開,看到源自丹田腹部的裂痕最為明顯

 ,一寸寸地爬至他的胸口,順著脖頸,最後到他的側臉耳後。

 “萬一,能聽到我說話嗎?()?()”

 誰的聲音?墨獸?

 不對,不是它的聲音。

 誰叫萬一啊?

 宿聿壓在心頭的一口血噴了出來,抱著他的人似乎僵硬了片刻。

 疲憊致使宿聿睜不開眼睛,丹田中的靈眼閉了起來,像是緩和下來……他的眼前昏暗一片,沒有數多的氣,重歸虛無的寂寥,他這才想起來這人的聲音是誰。

 聽到外界的聲音,識海里的記憶才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源自丹田的疼痛,他想掙扎地坐起來,發現真沒什麼力氣,果然還是在對付不見神明的時候強行調動太多的陰氣了,這具築基期的身體不崩大抵是丹田裡靈眼跟墨靈珠維持下來的結果。

 各處感官的回籠,宿聿察覺到此時他好像是躺在某個人懷中,他不習慣地想要駁開身邊的人,沾滿血的手抓在身側的臂膀上,靠在他的身後的人更僵了,連著湧入宿聿的體內的霸道靈力斷斷續續。

 “別動了。()?()”

 聲音冷冷,卻帶著一種熟悉感。

 宿聿回過神來,“顧七?()?()”

 宿聿放棄移動,沒有靈眼的窺探,他分不清周圍的情況。

 他試圖從他人身上起來,胡亂抓的手不知道碰到了什麼,摸到了對方溫熱的手腕。

 顧七的手上有傷口,對方的血碰到的傷口的瞬間,他壓制住的關竅差點沒控住。

 血似乎與他體內的妖血碰合,他立刻壓下識海中湧起的強烈念頭,“別動了。?()?[(.)]???╬?╬?()?()”

 宿聿掙扎的力氣停住,他忽然想到什麼,抬手嗅了嗅,聞到了自己滿身的血氣。

 他問:“你不是喜歡這些?”

 顧七:“不喜歡。”

 狗鼻子還這麼嘴硬,喜歡血直言便是,明明對血的反應如此激烈,還特意避之不及。

 宿聿想到了閒暇時齊六與張富貴的碎語,似乎將這種修士說是正人君子,不趁人之危。他心裡沒有這種正人君子的看法,若是他遇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必然是要想方設法去得到。

 顧七看著他,“既然好了,自己起來。”

 宿聿道:“沒力氣。”

 他確實沒力氣,若不是周圍情況不明,他睏倦得想要睡上一覺。

 識海中的墨獸沒有回應他,他知道現在的情況還不便鬆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