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家

 宿聿艱難地把衣裳套上,動作生疏,連腰帶都沒理好,外衣鬆鬆垮垮。他聽到墨獸的詢問時手上稍停了一瞬,識海里的記憶是混亂的,他知道人需要穿衣裳,也知道怎麼穿衣裳,可動手時卻有種怎麼也不適應的生疏。

 這種感受很陌生,就像他旁觀過人穿衣裳,卻沒動手穿過衣裳。

 墨獸再怎樣也知道這人族小鬼要是被大能修士發現,它也吃不了兜著走,慌亂地指引道:“你快點,從左手套進去,左邊,你怎麼套右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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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塢山有上古封印的消息早傳出去,齊家跟著玄羽莊過來此地,最大快人心的莫過於壓了宿家一頭。這幾年南界兩大世家鬥得人人皆知,尤其宿家傍上北界蒼雪宗後,齊家這幾年經常受到宿家的打壓,更別提前段時間宿家與顧家那件秘聞,齊家可謂非常不稱心。

 但這不稱心在南塢山消息傳出去之後就不一樣了,上古封印原本是宿家先發現,要是他們先一步掌控了上古封印,其他勢力無法多說什麼,可偏偏宿家吃不下這上古封印,事情鬧大,宿家行為不端飽受詬病,玄羽莊趁此干涉,其餘的活兒就落在了齊家身上。

 幾個齊家修士肆意討論著——

 “你沒看到,宿家的靈舟被玄羽莊趕了出去,聽聞天麓山那邊已經有前輩過來,要知道出現上古遺蹟,都要給天麓山傳消息。宿家吃不下這裡,還想隱瞞,都忘了幾百年前極北魔淵不成?這下宿家解釋不清,就要跟天麓山交惡了。”

 “管宿傢什麼事,他們吃癟,得利就是我們齊家了,這次我們少爺一定要壓宿家一頭。”

 交談的修士看向旁邊慢悠悠走著的小少爺身上,小少爺一身矜貴長袍,腰間帶著昂貴的配飾,一臉意氣風發,單是站著就與這陰風肆虐過的南塢山密林格格不入。除此之外,他的腳邊跟著一隻僅有成人膝高的妖獸,妖獸身上也同樣穿著貴氣逼人的袍子,衣著下皮毛雪白泛光,渾實的軀體儼然是一個小胖子。

 小少爺搖著手中鑲金帶玉的寶扇,隨手丟了一顆價值千金的金靈果,腳邊的小妖獸跳起咬住,一主一獸,光輝燦燦,走起來路來身上的飾件叮噹作響。

 而就在此時,小妖獸似乎注意到什麼,頓時從小少爺身邊跑開,竄到不遠處的矮草叢,一下就擠了進去。

 其他修士急忙跟上,剛躍進草叢,就看到小妖獸衝到遠處的枯樹旁邊,大張著獸齒,似乎在舔著什麼。齊家修士們趕來就看到這一幕,紛紛上前打算看清狀況,就看到妖獸壓在一人身上,正大張著獸齒,不斷地在那人身上舔舐。

 “你是……?”齊家修士不由停住,目光停在遠處的修士上。

 修士身上衣著破爛,還裂開了好幾道口子,最主要是人。

 少年看起來年紀不大,約莫十五六,臉色青白沒有一絲血色,半裸的白皙皮相上是汙跡,像是經過了一場慌亂的逃難。此時他正倉促地推開趴伏在他身上的妖獸,阻攔的手腕過分纖細,看起來沒什麼力氣,正勉力抬手製止妖獸進一步靠近。

 齊家修士沒見過這人,是個生面孔,從衣裳看也沒見到其他氏族家紋,看起來應當是誤入此地的散修。

 妖獸還想繼續靠近少年,齊衍抬手製止了其他人的靠近,喊住妖獸:“小人參,別嚇到人。”

 妖獸停住了腳步,又想靠近少年,又因著主人的命令只能停止,尾巴不斷地甩動著,發出嗚嗚的聲音。

 宿聿聽到身周的聲響減弱,不禁抬頭看向說話的人。他的視野內出現了幾道異彩,其中異彩最盛的就是這個說話的人,之前他就知道,這些異彩氣團就是修士修行聚集在體內的靈氣,而這個被人稱之‘少爺’的修士,是這群人裡修為最高的,那在他身邊那個矮小紛雜的氣是……?

 “那是妖獸的妖氣,這人不簡單,這隻幼年期的妖獸血脈極高。”墨獸出口解釋道:“天生靈眼的能力之一,就是能看到天地靈氣,修士的靈氣,妖獸的妖氣,兇祟的陰氣鬼氣,你都能看到。”

 東寰修道界以‘氣’修煉為尊,修士吐息周天,吸納天地靈氣,以達尊者之境。而萬物生靈不止有人,有人便有妖魔鬼怪,但萬物不離其宗,萬物修煉以氣為基,人修靈氣,妖修妖氣,鬼修鬼氣,各有各的境界。但凡入道啟蒙,便會凝實成體內的氣團,也就是具象出現在天生靈眼者眼中的‘氣’。

 見氣就能辨人,見氣也能看透虛妄。

 被妖獸突如其來靠近,莫不是見到周圍靈氣異彩紛雜,他已經忍不住對那個妖獸下手。

 見到這些修士沒有進一步,宿聿微微側著臉,稍有疑慮地觀察著,莫非哪個劍修不在這些人裡。

 “你放心吧,我給你施了障眼法,他們認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