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月夜 作品

第815章 父慈子孝,壯哉大魏!

 外戚和宗親,這兩者一定要放在一起,外戚想要篡奪皇位的難度是極難的,自古以來還沒有外戚篡位的先例,而在邦周時期,宗親篡位的例子是存在的。

 這是因為在宗法制下,外戚沒有資格奪取皇位,但隨著曹操這樣的權臣上位成功,實際上外戚也是有可能的,所以這個時候,就需要外戚和宗親相互平衡。

 千萬不要用外戚來平衡其他的力量,而且也不是任何的外戚都能夠使用。

 首先要確保未來的太后不能偏向自己的母族,在這種情況下,重用外戚,也就是皇帝的親舅舅來保證皇帝的位置,是可行的。

 宗親外戚都是皇室的力量,這二者之間才能夠平衡,這是極其容易被人所忽略的一點。

 最後則是士族。

 這是力量最為強大的一派,無論是宗親還是外戚,甚至就連宦官也是一樣的道理,最後都會變成士族,所以對士族的制衡就尤其重要,所有的力量都要和士族對立。

 但一定要確保士族不會寒心,這群人一旦寒心,所造成的破壞不是前幾種所能夠比的,國家的治理還是主要依靠士族。

 對士族的束縛,不僅僅要依靠制衡,主要還是要依靠道德思想,這些讀書人大多數都有一些理想,保存這些人的理想,這是不二的法門。

 為道生,為道死。

 這是許多讀書人最內心深處的東西。

 臣斗膽有兩句話想要說。

 道教和佛教的東西,只能作為玩樂之物,絕對不能用來治國,尤其是不能作為整合國家的思想,只會造成分散,這對於國家是不利的。

 寒門庶族等同於士族,或許說這二者就是未來的士族,可以將之作為同一類看待。”

 蕭衍聞言頗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他沉思良久後說道:“朕是不是也太過於倚重宗親了?”

 倚重宗親是如今這個天下各個國家都在做的事情。

 雖然常說人在歷史中所學的唯一教訓就是得不到任何教訓。

 但其實還是有變化的,從歷史上來看,邦周之所以能維持那麼多年,就是倚重宗親和外戚漢朝能再次得到天命,是宗親的緣故,甚至現在劉備的漢國在。

 曹操的魏國能夠建立,是曹氏和夏侯氏的宗親出了很多力。

 燕國燕氏失去皇位,是宗親的力量不足,一樁樁一件件,世人都看在眼中,所以現在諸國普遍都倚重宗親。

 結果現在出現了魏國這件事,誰能不害怕?

 蕭衍自己能打仗,還有洛顯之給他整理內政,他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於倚重宗親,那其他幾個國家自然同樣如此。

 面對皇帝的問題,洛顯之無奈的發現,自己居然只能說是。

 因為蕭衍的確是倚重皇親,在梁國中,皇親出鎮各個州和重要的郡,這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是現在蕭衍覺得不正常了。

 聽到洛顯之說是,蕭衍越想越不安,“靈秀,如果朕現在開始調整這些宗親的位置,會有什麼結果?

 朕認為你說的很對,朕應當將外戚皇親放在一起,士族寒門也應當給予他們更多的權力才是。”

 洛顯之一聽就感覺不妙,這麼大的人事變動,會造成軒然大波,尤其是削弱宗親的力量,必然會引起反彈,魏國之事的導火索不就是皇帝下發了一封召集士族的聖旨。

 他立刻說道:“陛下,臣不建議現在這麼做,我們才剛剛打擊過門閥士族,如果現在再打擊宗親的話,可能會引來不可預知的結果,萬一真有某些懷有不臣之心的宗親和那些門閥士族聯合起來,在江東掀起叛亂,到了那個時候,就不容易收場了。”

 蕭衍眼中迸射出殺人的寒光,他在戰場上殺了無數人的威勢完全展現出來,寒聲道:“那就要問問是他們的脖頸硬,還是朕的刀劍硬了。”

 洛顯之勸諫道:“陛下不必如此,江東如果掀起兵變,最終受到傷害的還是我大梁國,如果戰爭持續的時間略微長,豈不是給漢國機會嗎?

 無論是勝還是敗,我大梁元氣大傷都是註定的,這完全就是沒有必要的事情。

 給臣一些時間,臣可以兵不血刃的將宗親手中的權力為您收回來,江左的局勢要先穩定,而且現在是我大梁的好機會,陛下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機會。

 一說到這個,蕭衍當即問道:“靈秀,你說的機會是不是……”

 二人異口同聲道:“益州!”

 益州一直都是梁國內心中的痛,只要一想到益州在魏國的手中,梁國就寢食難安,對於現在的梁國來說,北方三國中,唯一一個能夠滅亡梁國的就是魏國。

 燕國和漢國雖然強,但是這兩個國家完全沒有水軍,也不能訓練水軍,漢國能夠訓練水軍的地點已經全部被梁國奪走,這兩個國家最多也就是在淮水邊上,看著梁國無能為力。

 但魏國不一樣,魏國有益州,就能夠在長江上游操練水軍,就能夠順著長江而下進攻梁國,當年楚國面對秦國就是這樣被動挨打。

 所以收回益州一直都是梁國的大計之一,這個大計甚至還超過取得青州等地。

 但益州,易守難攻,尤其是江東面對益州,更是以低打高,以下攻上,實在是難以攻克,但現在魏國的動亂給了梁國機會。

 在軍事上蕭衍相當的有發言權,他嘆息道:“即便是魏國有動亂,但益州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這個機會可不容易啊。

 即便是朕親自領兵,也沒有把握能夠攻入益州,當初楚氏丟掉益州實在是太過於無能,導致我大梁現在如此艱難。”

 洛顯之聞言卻認真道:“陛下,臣雖然對軍事不是非常精通,但縱觀史籍,有多少攻城的戰爭,是真正的攻下城池的呢?

 上兵伐謀,中兵伐交。

 最下策才是真正的攻城,現在魏國中有動亂,益州本來就是魏國的糧草之地,這裡是曹髦的親信在鎮守,而且還有益州本地的士族。

 現在曹髦在長安不明不白的死了,而且朝廷還沒有找到殺皇帝的兇手,這讓曹髦的親信如何去想,據說死在長安的士族也有不少,那這些士族又會想呢?

 鎮守益州的人會不會擔心被現在主導長安的曹承嗣所報復呢?

 臣以為有了這些東西,我們完全可以將益州直接策反過來,而不是死傷無數的軍士,還不能順利的攻下。”

 蕭衍聞言點點頭道:“靈秀,你說的很有道理,如果真的能如此收回益州,朕一定給你記大功一件,之後朕再給你加官進爵,就沒有人能夠說得出什麼了。”

 江東洛氏已經是公爵,在爵位上肯定是加不了,但食邑是可以加的,而且洛顯之現在的官職還不算是高,如果能有收回益州的大功,那不僅僅蕭衍直接任命他為尚書令的影響會全部消失,甚至就算是再往上加一點官,也是能夠被接受的。

 洛顯之則不在意這些東西,於他而言,這些東西都是註定會得到的,那便沒有什麼值得關注的。

 他所想的唯有自身功業的建立和梁國的興盛,以及他所能給後世所留下的東西。

 洛顯之在蕭衍有些詫異的目光中跪拜在地上。

 這樣的大禮是洛顯之極少才會有的,這個時代君主和臣子的關係也沒有這麼差距大,尤其是洛氏和蕭氏之間。

 洛顯之高聲道:“陛下,魏國之事,臣深恨之,弒君之事,極惡。

 臣出自洛氏,自幼便受族中教導,這等大事,將會使天下道德大壞。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臣敢肯定,現在的魏國小皇帝,絕對不可能長久的坐在這個位置上,魏國中的動亂就要從現在開始了。

 臣很擔心大梁也變成那副模樣,這世上大多數的人都迷信軍隊的力量,都迷信士族的力量,但卻不知道掌握這些東西的本質。

 臣沒有什麼特別大的能力,只希望陛下能保持現在的初心,這世上並沒有那麼差,這世上的忠臣也沒有那麼少。

 大梁的思想風氣從現在開始改變,就能夠成為諸國中的清流,只有文明才能夠使一個國家長盛不衰,只有道德才能夠使一個政權穩定不亂。

 臣很擔心陛下陷入那種一切都要使用權術的境地,這種東西,就由臣來用吧,陛下只要團結國中眾人就可以了。”

 蕭衍從未見過洛顯之這麼認真的模樣,從未見過洛顯之說這些腐儒之言,在他的印象中,洛顯之是個手段非常凌厲,天賦超絕的執政者,是洛有之最好的繼承人。

 但是現在一個他從未見過的洛顯之就這般出現在他的面前,蕭衍突然知道了什麼叫做“我心光明”,這個詞大概就是用來洛顯之這樣的人的。

 他的手段那麼凌厲,甚至稱得上是狠厲,面對政敵基本上是砍瓜切菜一樣的橫推過去,毫不猶豫的讓無數人或者死去,或者流放。

 但他的心卻這樣的光明,正如他剛才所說的那樣,有理想在其中。

 蕭衍感慨道:“朕曾經有青雲那樣的臣子,現在有靈秀你這樣的臣子,朕大概是最幸運的那個人了。

 希望你我君臣能一直攜手,就這樣。”

 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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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南北朝時期,時人普遍認為是魏國大將軍曹林弒殺了魏悼帝曹髦,我們知道並非如此,但曹林身為弒君者,卻並未受到懲罰,甚至他的兒子還籍此位居輔政,這是一個極壞的榜樣,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認,新一輪的道德崩壞從此而始了。

 筆者所在意的點則是在一部當時的典籍中有一位親歷者記錄了一段文字,“時曹承嗣曰:‘洛氏已沒無為振作,青史變作,僅此而已’,吾哀嘆而不能言。”

 這樣的感慨,證明這件惡性事件的發生,與洛氏消失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敬畏已失,道德崩壞!——《諸夏裂變·洛氏消失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