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月夜 作品

第799章 世上從不曾有尊貴!

 第799章 世上從不曾有尊貴!

 諸帝於洛水大誓,洛呈之記作史冊,其間有萬民齊心,其間有魏帝遭噬,其間有三皇駭然,其間有惶然由心,諸帝、群臣,自東漢、西魏、南梁、北燕四極齊聚,共祭洛神,誓後又於洛水而散,正如漸流散之洛陽王花,諸帝各歸其國,履誓大作。

 梁國蕭衍,自洛陽順潁水轉道大江返回建業,當即將洛有之召入宮中,洛有之驅車在建業宮中一路奔馳,宮中衛士見之,皆手持鋒刃,目不斜視,洛有之於梁國宮中有通行之權,就算是皇后和太子在這裡也不敢阻攔,洛有之跳下車後,匆匆往宮殿中去。

 大殿中,規制恢宏,殿中多作金色,蕭衍好佛,上有所好,下必效之,僅僅短時,宮中裝飾就為之一變,祥雲瑞獸多以諸佛菩薩所替代,充斥寶相莊嚴之意,洛有之走進後,便見到蕭衍腳下正踏著一張兩丈長、一丈寬的堪輿圖,手中則持著一根黃銅所制、鍍以金粉的銅棍正指指點點。

 蕭衍見到洛有之走進,連忙招手道:“青雲,且來,按照洛水大誓,我梁國要全力出手,你看該徵集哪一郡的士卒,該徵集多少人,又該徵集多少糧草,待朕出征,這梁國後方,要交給你來穩定。”

 如今的梁國中,蕭衍負責征戰,他是個威武的馬上皇帝,統兵之能,冠蓋南域,他所信任的便是洛有之,拜為丞相,統轄群臣。

 洛有之走上前來踏著堪輿圖,細細看去而後道:“如今我大梁,有四州之地,荊、揚、徐、交,交州路遠,且交州孱弱,不足為憑,揚州乃是我江東根本,不可妄動,這裡不能徵發民兵,陛下攜一萬丹陽兵、五千解煩兵出征即可,徐州、荊州,皆是天下大州,人口極重,一部自南陽出,一部自彭城出。

 如今我大梁有民戶一百五十萬,民七百萬,此番大戰,短時恐怕無法結束,民與軍之比,最好是一百,能維持國家正常運轉,絕不能低於五十,秦始皇時期就低於五十,如果走到那一步,大梁必將於百姓怒火中湮滅,一切成空。”

 蕭衍對洛有之的推算自然是無比相信,但,他皺著眉頭踱步,而後問道:“但七萬大軍是不是太少?這七萬人中,是否包含輔兵、民夫,若是有這些人,豈不是戰兵不過一兩萬人,輔兵尚可作戰,民夫豈不是……”

 洛有之搖搖頭道:“自然是不包括民夫,但輔兵是包含在其中的,不過陛下,臣剛才所言,乃是我大梁官戶,在我江東之地,隱戶之多,誰也不曾知曉,陛下對此難道不懂嗎?”

 蕭衍聞言有些尷尬,他當皇帝前就是最大的門閥士族之一,怎麼會不懂隱戶,沒有隱戶他那麼多的私軍是怎麼來的,攻破楚氏皇族的軍隊從何而來,數遍整個江東的大士族,大概只有洛氏沒隱戶,洛氏不玩這一套,他連忙打個哈哈問道:“青雲不必羞朕,且直說吧,隱戶雖眾,國家卻無法調動。”

 洛有之眼中升起亮光寒聲道:“陛下御駕親征,諸臣難道能夠不隨行嗎?

 臣請陛下按照氏族志所載,從江東諸門閥士族中揀選人物隨軍出征,這世上哪裡有能白白得到榮華富貴的呢?

 先祖積福,後人享福,這是自然之理,諸家的富貴是應該的。

 但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自先祖豫章郡公坐江東以來,到現在這麼多年,該是重新立下功勞,重新排定氏族志上諸家排序時了。”

 蕭衍聞言只覺眼前一亮,振奮道:“青雲,好啊,洛水大誓下,誰都不能拒絕出征,而且只要重排氏族志的消息傳出去,沒有人會拒絕立功之事,只要他們隨從出征,為了立下功勞,就一定會攜帶大量的部曲,這樣朕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得到數萬精銳之卒,待戰後歸來,朕還能借此戰,來重新劃分江東勢力,提拔新貴家族,抑制老牌家族。”

 洛有之所思可未曾結束,又言語道:“陛下,自江東往北疆而去,有萬里之遙,若從此地運糧補給,如何能安,不若以南糧補北國之糧,以北國之糧供給軍需,臣寫下一條呈,交予聯軍軍需之官,核對調整,可免百姓三成勞役之苦,可免錢糧靡費之耗。”

 此番聯軍自然由洛氏從中調和,尤其是軍需大事,俱有洛氏之人於旁監督,以防止出現意外,蕭衍聞言大喜道:“妙啊,青雲,你果真是王佐之才,是洛氏當今的冠冕人物,朕得到了伱,就如同漢高得到文獻侯和英侯,這下朕徹底放心了。”

 洛有之微微頷首笑著,逐漸形成門閥的士族,既是優勢,也是劣勢,能充分利用其優勢,來達成一石三鳥的政治目的,這一手縱然是他常觀史籍也不由自傲。

 蕭衍很快便於宮中,召集梁國群臣,敕令曰:“朕銳發大誓,天下盡舉,梁國不可免也,朕今決意,發銳卒七萬,皆為精銳,朕欲親征,慨然諸家,俱為名門,值此之際,皆當隨行,以功叩祖,以德見人,無功者下,無德者劣,品評人物,俱依此戰,鹹使聞之。”

 江東一眾士族暗地裡有氣急敗壞者,有躊躇滿志者,有一言不發者,有擔憂前路者,熙熙攘攘,北上者極眾,俱出於氏族志百二十家,有銳卒三萬,梁國舟船千百,大軍十萬,過淮河往北行,渡黃河時,望著那滾滾波濤泛起黃泥,江東士族皆裹衣撇嘴道:“黃河之水濁兮,不可濯吾足,長江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

 長江水清澈的可以用來洗濯冠帶,黃河水渾濁的就算是洗濯腳也不行,充分表達了江東士族對北方的不屑。

 蕭衍卻從中聽出了另外的味道,那是屬於江東本土士族,和後來從中原遷徙過去的士族之間的一些矛盾,以及對未來的一些迷茫。

 蕭衍略一沉吟道:“黃河水濁,兩岸卻有千里沃野,百萬生民,是我大梁不得不取的土地啊,自豫章郡公時,這便是我江東大願,諸位愛卿覺得呢?”

 江東士便不再多言,梁國和楚國終究不同,多說無益,且看日後風雲。

 梁國徐州大軍北上過漢國境時,漢國亦徵諸州諸郡,揀選良人,俱為青壯,漢國人口極多,發軍二十萬,浩浩湯湯,旌旗四溢,自黃河跨河而過,穿過冀州遼闊的平原和無數的城池,跨過數十年未曾越過的太行山,從太行井陘中穿過,一座座在幷州盆地間矗立的城池,登上太行山後,望著冀州平坦而一望無際的平原,漢國將士只覺膽寒心顫,那居高臨下、一馬平川,將來燕國東出,該要如何阻擋?

 此刻卻不是思此之時,漢國將軍遙遙望著那一座座矗立在要隘中的大城,而後是那無數黑甲披身的騎兵,燕國鐵騎呼嘯著從一座座城池中奔出,一輛輛大車緊隨其後,上萬幷州騎兵齊齊聚合,為首將軍奔上前來,高聲吼道:“來將請通文書!”

 漢國大將關輝將手中文書高高揚起大聲道:“漢軍調令於此,過太行陘,經盆地,如今過太原,皆在貴國皇帝所指路線,未曾偏離絲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