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白雲肯負青山意,問劍一指天下歸
“原來是這樣。”他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擺手,白頭翁得令便無聲退去。她看了一眼,不是地牢的方向,鬆了口氣。
“你倒是關心他們。本莊主一直以為,你那骨子裡流的是冰。”南宮孤舟笑道,說出的話卻嘲諷無比。這樣的他哪有方才眾人面前的聲勢,簡直如同換了一個人。
“可惜江夜來,你錯了。本莊主早已得到鎮南符。”他有些憐憫地看著她。
夜來猛然抬頭。
“順便一提,不殺他,是因為惠兒喜歡。本莊主不僅不會殺他,還要招他做本莊主的乘龍快婿。你說,鎮南鏢局是不是本莊主的?”南宮孤舟笑著說道,可此刻這個笑容在她的眼裡卻無比惡毒。
她突然想說,你也學著江家要賣女求榮?可惜這話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她自然是說不出口。
她心中有些噁心,抬步便要走。
“江夜來。”男人突然喚住她,“去把劍取來。”
她心裡一驚。劍?此時腦海中只能想到一把劍。名曰碧天。
“若是我說不呢?”半晌,她突然開口。
“那就去挖兩座墳,你也算和他們善始善終。”男人說道。
她瞭然,於是騎了匹快馬離去。
男人招了招手,幾個僕從跟了上去。
城外破廟,蘇決明坐在石頭陣後,有些不安地翻看著醫書。
不知怎地,他一直心緒不寧。這幾人已經去了半夜,如今天都快亮了,還是沒有回來。那時說他不會武功,不願帶著他,於是顧見春便做了個陣,將他藏在了廟裡。此時他倒是心中後悔,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還不如讓他一起被捉了去要好。他登時“呸呸呸”,心說,還未說出口,不做數,不做數。
眼看這天色將曙,那倒下的菩薩亦是籠罩在晨光中。他突然生了些佛性,倒是對著菩薩恭敬拜了拜,說道:“保佑
他們平安回來啊。”
話音未落,馬蹄聲起,他抬頭一看,正是夜來。他又踮起腳看了看,身後沒有旁人,只她一人。他登時覺得有些不妙。
話說這夜來亦是糾結難當,她早已察覺身後有人跟上,便知道這是他要滅口。她本意只想取劍而去,如今卻不得不出手。
眼看到了門口,她收緊韁繩,馬兒長嘶一聲,便止住。隨即後面遠遠跟著的兩個人也收韁下馬。她低頭看了一眼,是一個玄妙無比的石頭陣法,掩去了進廟的路,讓整個廟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圈。可惜她亦精通佈陣,便毫無顧忌地往前走去。不料一人突然出聲道:“等等!小心腳下!”
是那孩子的聲音。她向廟裡望去,只見十一二歲大的少年正看著她,雖然談不上多英俊,卻也清秀端正,眉宇間一股書卷氣,眼中純淨無塵。她不禁有些觸動,如此翩翩少年郎,竟落得這樣的身世。此刻這雙眼睛正有些狐疑地打量著她,只和她對視一眼,便了然道:“你眼睛好了。”
果然,瞞什麼也瞞不過醫者。她點點頭,拿出事先編好的話:“他們解決了事情,如今正在鏢局商議。我一個女子,也插不上什麼話,於是便來接你過去。”
蘇決明眯了眯眼睛,劍客不可能讓他獨自隨別人走。於是他問道:“他們讓你來接我?”
夜來點頭,餘光裡看到那兩人漸漸逼近,生怕蘇決明一個激動衝出來,被他們捉住,便往裡走去,說道:“是啊,我們快些收拾行裝,去和他們匯合吧?”
蘇決明站在原地不動,他也不是個傻的。這女子分明沒見過劍客佈陣,怎麼輕易就踏了進來?他摸了摸身旁,握緊了寶劍,只等她過來就要動手。
他目光轉了轉,說道:“他讓你來接我,是要我與你同乘一匹馬回去?”
夜來暗道一聲不好。突然想起那位顧少俠頗為在意禮數,斷然不會強迫她與男子乘一匹馬。於是她只得說道:“我等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如今事態緊急,不如我們回去慢慢商議?”
她又走近幾步,正思量著如何動手。誰知對方突然一劍劈來,倒讓她有些措手不及。蘇決明一劍既出,自然沒辦法收勢,可夜來輕飄飄地就躲了過去。他無法,只得硬著頭皮出招,腦海中過了千萬遍,哪有什麼劍招可言,最後只能將新學的“虎嘯風生”,勉強化為劍技,以出拳之勢出劍。夜來“咦”了一聲,卻不再多言。這拳法好生熟悉。她手無寸鐵,對上這當世名劍卻須得專心致志。不過這劍法綿軟無力,倒也只是徒有其表,她三兩下便制住蘇決明。“虧我還幫你治眼睛,真是東郭與狼,好狠毒的心!”蘇決明掙扎不已,在她手下大罵。“顧見春在哪?你把他們怎麼了?”
“無需多言,我只要碧天劍。”夜來淡然說著。
蘇決明一聽這話登時將劍攥得更緊。“你休想!你要奪它,就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他們是不會放過你的!”
“那就如你所願。”夜來輕輕開口,手中寒光一閃,登時在他胸前拍了一掌,卻在他胸前頓了一頓,還是將他拍飛出去。
她嘆了一口氣,看了看這破廟。只有那倒下的葉衣菩薩靜靜地看著她。她低下身,又在菩薩前跪下,合掌拜了三拜,遂頭也不回地起身離去。
出了石頭陣,兩人圍住了她,說道:“莊主說...”莊主說要殺了那孩子。
她淡聲說道:“他已中了我的霜華訣,活不過三日。”
兩人對視一眼,左右是得罪不起的,這位的霜華訣他們亦見識過,不如回去稟報莊主,再做打算。夜來將寶劍遞了過去,二人得了劍,用布里三層外三層地仔細包好,裝作是一個書匣,這才返回。
她冷笑,這是要她揹負這盜劍之名。
忽然,身後有動靜。
她回頭看了看,只見白頭翁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她一驚,遂定了定神,頷首示意。
“表小姐。”白頭翁突然出聲,她剛要糾正他的稱呼,那白頭翁突然欺身上前,從她頸邊取走什麼東西,交給她。
她定睛一看,是一條細絲,在晨光中若隱若現,潔白剔透。
白頭翁無聲地離去。
瞬間,腦海中有什麼一閃而過。
她心緒有些紛亂,索性騎上快馬,狠狠抽了一鞭子。馬兒吃痛,蹄下泥沙紛飛。晨光裡,一人一馬,向北而去。
倦鳥歸林,魚思故淵。
天地茫茫,哪裡才是她的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