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 作品

第52章

 他感到震驚的同時,亦發自肺腑地欽佩與豔羨。倘若他生在這樣的年代,是否命運會有所不同?

 “你在想什麼?”

 徐清看他站住不動,緊盯頭頂的鋼筋結構,偶爾目光會投向遠處的飛機坪,起起落落間,誕生了世間諸多因果。

 “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如果他們能夠看見我,想必我也會出現宇宙在十大未解之謎中吧?”他問徐清,“你說我會不會在飛上天空的那一刻回到以前?”

 徐清透過他的雙眼,看到他對以前的懷念。即便那裡物是人非,曲終人散,於他而言想必仍是心馳神往的故土吧?

 “說不定,也許會有奇蹟。”

 徐稚柳知道她在安慰自己,搖頭輕笑:“即便能再回去,我也不會再被看見吧?不管在哪個世界,我都已經是死人了。”

 前一剎那的神采黯淡下去,他又被寒夜傾襲。徐清不知道還能說什麼,領著他四處轉了一圈,在機場書店給他買了幾本風土人情的雜誌。

 徐稚柳照單全收,末了還挑幾本關

於機場運營體系的書籍,開始研究塔臺、航線和空乘系統。

 “你對這個也感興趣?”

 “你不是常說活到老學到老嗎?讓我不要跟老頑固一樣,總是停留在過去。”

 要說往常周旋八十行當,日日夜夜都和陶瓷打交道,有什麼個人喜好亦或排解法子的話,無非就是點一支戲。

 天熱的時候尚可湖心遊船、蓬下納涼,天冷的時候,圍爐夜話聽支小曲,莫不過人生幸事了吧?久而久之,他亦會吟唱兩句。

 那時唱行色戲是一種習俗,祭拜風火神要唱,逢年過節要唱,遇見大喜事要唱,碰上打派頭還是要唱,做錯事那就罰戲,受到賞賜就叫請戲,故而景德鎮方圓十里,每窯火沖天時,一年至少有半年都會聽到鑼鼓聲。

 到了這裡他才發現,景德鎮早已不唱戲了,也不再祭拜風火神,民國以後許多舊俗、教條都被“新”化重整,譬若大小事都要唱戲,動輒耗費巨大,又實在有心無力,迷信的思想也受到新的衝擊,老百姓一心搞發展,國家經濟騰飛,自然沒法再停下來傳唱古老的戲曲。

 後來徐清帶他去蘇州聽一次評彈,他才作罷,回來後正經八白地研究了很久關於戲曲的地區分佈、風格和演變等等。

 “以前程逾白跟人去瑤裡開礦石,幾個月見不到人,回來後整個人黑成煤球,任課老師都給他紅牌警告,結果一考試,每回都是第一。”徐清說,“你跟他這點很像,真要鑽研個什麼,骨子裡都有勁。”

 徐稚柳把書收進袖中,臉色冷淡,沒有回應。

 徐清想到上回未盡的話題,剛想說些什麼,手機忽然響起。她只得放下手中的行李,打開隨身揹包,只是還沒等她拿出手機,另一隻手已經更快地接了過去。

 徐稚柳快速掃了眼來電顯示,按下關機鍵。

 “你在做什麼?”徐清立刻 搶了回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為什麼搶我手機?”

 徐稚柳說:“我不想有人打擾我們。”

 徐清不高興:“我有工作。”

 “就兩天也不行?”

 “這不是兩不兩天的事,你剛才的行為很過分。”徐清聲音冷硬,“徐稚柳,你越界了。”

 “是嗎?徐清,你究竟不滿我的舉動,還是在期待什麼?”

 少年冷冷一笑。他面容清瘦,神情悲慼,看似在笑,目中卻滿是譏諷。徐清完全無法將他和初見時的少年聯想到一起,那個屹立在昌江邊上,有如回到昔日主場、一身清風朗月的少年究竟去了哪裡?

 他到底怎麼了?整個人太奇怪了!

 徐清愈發感覺到不安。

 “剛才是誰的電話?”

 “10086。”

 “難道我話費不夠了?”她試圖打商量,“我先開機充個話費可以嗎?”

 “你不是買了國外可以用的電話卡嗎?到了那邊,國內的卡也不能用。”即便她已經起疑,卻仍照顧他的情緒,徐稚柳乘勝追擊,“徐清,這是我們第一次旅行,我想高興一點。不管什麼事,都等回來後再解決,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