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 作品

第46章

 徐清撿了起來。

 看得出照片是在夜裡拍攝,光影很暗,當時的天是低垂的黑藍色,像是暴雨來臨前。程逾白比元惜時高出一個頭,為了遷就對方,他單手撐在樹上,微微頷首,看向元惜時的眼睛一團濃郁。

 她想到那天託於宛打聽元惜時的情況,得到的消息是他被人保釋出來,沒想到保釋他的人是程逾白。

 她把照片重新放回茶几上。

 高雯說:“這事絕不能就這麼算了,你能找到舉報人的信息嗎?”

 “有點難,是從快遞點寄來的,我已經打電話問過了,對方說一天進進出出太多人了,沒法排查。



 “那你打算怎麼辦?”

 朱榮沒說話,目光落在徐清身上。這還是她進門這麼長時間以來,朱榮第一次看她。他目光溫和,姿態閒適,不留神的話還以為他只是剛好一瞥,可事實是如此嗎?

 漫長的開場白過後,等待的不就是這一刻嗎?

 徐清說:“那天我也在鳴泉茶莊。”

 高雯半驚半喜:“真的嗎?那太好了,你完全可以當證人!他們是不是就選票達成了什麼約定?除《大國重器》以外,程逾白還承諾給元惜時什麼好處?”

 徐清舔了下唇,垂下視線,依舊盯著警局前那張照片。

 “程逾白的確打算通過高校合作賄賂元惜時,但……”

 不等她說完,朱榮打斷她的話:“還有一件事,我想你得知道。程逾白這兩天提交了一份新的材料,打算聯合各大協會大力整治圈內不良風氣,譬若抄襲、模仿,借鑑和替名等,有以上汙點的從業者,會被列入失信名單重點考察。在今後的品牌、設計師和工作室輸送這一塊,可能都會有影響。”

 朱榮低頭喝茶,不緊不慢,“我聽他那個意思,應該是不想惹麻煩,畢竟這種東西說不好,沾上了容易惹一身腥。”

 高雯聽得直皺眉:“文化圈的東西,哪能憑一張嘴說清楚,這種事切記橋枉過正,一竿子把一船人都打死了。”

 她當然也聽懂了,朱榮是在敲打徐清。

 程逾白有沒有對“抄襲”從業者進行封殺的意思她不清楚,可朱榮的意思很明白,如果徐清不配合,恐怕就要被“清洗”了。

 高雯雖然不喜歡程逾白的做事方式,但也不喜歡有人拿她作威作福。

 “純元瓷協是行業先驅,尤其要以身作則,公平公正,不能錯殺一個好人,也不能冤枉一個壞人。”她起身要走,“這些照片我先帶走了,會找人跟進。如果他們真的有什麼不正當的利益輸送……”

 她看向徐清,拿出一張名片,“在謹慎考慮好後,打電話給我。”

 徐清點頭,目送高雯出門。

 等到高跟鞋的聲音遠去了,朱榮起身關上門,房間又只剩下他們兩人。徐清發現,純元瓷協的辦公室和樓道,似乎都沒有監控。

 “知道一隻雞缸杯值多少錢嗎?”朱榮翹著二郎腿,背靠在沙發上說道,“2011年程逾白在日本拍賣行,用30萬買下一對洋彩纏枝鳳碗,最後成交價是500多萬;一隻乾隆的官窯貫耳瓶,他花200萬從日本買回,2013年在香港拍至將近700萬;2016年,他在丹麥用700萬買回一隻青花五孔瓶,兩年後在北京大羿拍賣以2000多萬出手……明朝萬曆年,神宗每次吃飯,面前都會擺一雙成化鬥彩雞缸杯,據當時記載,就已價值十萬。歷代皇帝,康熙、雍正,乾隆各代都有仿燒,目前北京故宮和臺北故宮各收藏一隻,民間收藏一概不計,不過按照歷史最高拍價2.8億來看,程逾白送去香港的這隻,應該價格不菲。”

 《紅樓夢》裡寫妙玉給賈母上茶,用的就是一隻成窯蓋碗,可見成化瓷器在清代就是稀世之寶,故而瓷器行有“明看成化,清看雍正”之說,其中成化瓷器最顯著的成就就是鬥彩。鬥彩是釉下青花和釉上五彩相結合的一種裝飾手法。通常是青花勾線,燒成青花瓷,再用五彩塗料填充青花輪廓線內的空間,送窯低溫烘烤。

 朱榮常不能懂,“一個身家逾億的人,為什麼非對瓷業改革執著不已?顯然他並不為錢,那麼,如果不是為了名利、權勢,他還能圖什麼?你該不會天真地以為,這單純只是理想吧?”

 徐清雙手擺在膝蓋上,掌心出了汗,黏糊糊的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