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 作品

第17章

 文章裡,小男孩的筆觸還較為稚嫩,主要總結了幾點,都是國營機構歷史由來根深蒂固的弊病。

 機構臃腫,人浮於事。一個廠子裡退休員工佔三分之一,管理人員佔三分之一,生產工人僅有三分之一,這麼一來,一個工人就要養三個人,生產負擔就很重。人員構造也相對脆弱,技術工種在少數,多半是家屬工,帶子傳藝,病殘退休,工廠變成了就業安排組織,一起吃大鍋飯。

 再有一個,原來十大瓷廠是國有單位,和銀行是左右手的關係,銀行肯批貸款。到了改革開放後,瓷廠私有化,要自己搞錢,光是利息就嚇死了人,生產力跟不上,收支不平衡,長此以往銀行不

肯再批貸款,就造成沉重的債務負擔。

 此時遭到私企的衝擊,工資相差太大,技術工種開始流失。後來要改制瓷廠,要麼對外出租,要麼賣掉,要麼就是合併成股份制,不過當時許多人不懂股份,也無法快速適應,就導致了許多瓷廠一夜之間倒閉消亡。

 其中還有個重要環節,就是產銷脫節,十大瓷廠只管生產不管銷售,有專門的出口和內銷公司。以往通過國家貸款搞技術,提高再生產力,後來沒有資金流動,生產先於銷售,就產生了滯銷。加上時代侷限性,老百姓買不到7501瓷,買不到建國瓷廠的“汝、定、哥、官、鈞”五大名窯仿古瓷,也買不到紅旗瓷廠的釉下彩和釉上彩等各種中西餐具、茶具、酒具、咖啡具和各類單件碗、盤、杯、碟等日用瓷。

 想當然的,出了景德鎮,也沒有太多國人知道“彩虹”釉瓷曾獲第39屆尤里卡國際發明金獎,“玉花”牌稀土釉下彩系列產品獲得第二屆北京國際博覽會金質獎,“高嶺”牌45頭餐具獲全國優秀新產品金龍獎,《紅樓夢·十二金釵》系列彩盤成為出口創匯最高的產品。

 景德鎮不是沒有出現過牛逼的陶瓷品牌,而是他們出現的時候,國家並沒有給他們展示的平臺。最好的品牌,在改革春風吹滿地最好的時期,尚且無人知曉,就無聲無息地沒落了。

 這也導致很多經歷過十大瓷廠失敗的商人,對景德鎮陶瓷失去信心。

 揹負萬鈞債務,急於尋求脫身,哪還跟得上時代的發展?

 何東說:“通過那篇文章,不難看出來一白真心熱愛陶瓷。那麼小就可以擁有透徹的觀察與思考,實在難得。看過我節目的都知道,財經頻道至少有一半都在講陶瓷發展,確實景德鎮的經濟脫離不了陶瓷,可以說很長一段時間,陶瓷就是景德鎮的咽喉和命脈,相信在未來五十年甚至百年曆史長河裡,陶瓷依舊會作為經濟主體,構建景德鎮的鋼鐵長城。”

 話鋒陡然一轉,“我聽說三個月前,九號地被列為重點扶持項目,將要開展古陶瓷村重建計劃,目前一白是主建設官?”

 程逾白點點頭,笑說:“東哥消息很靈通嘛。”

 “那可不,要不就憑一張嘴,哪能跟上你的車?我就要退休了,不出意外這將是我主持人生涯裡最後一檔節目,我希望《大國重器》可以從一個特別的角度,講述經濟,講述建設,以此讓觀眾看到一個與眾不同的陶瓷氣象。也許不用太長的時間,我們就能親眼見證一個全新的時代,那將是我們生於斯長於斯的萬千同胞共同攜手創造的奇蹟!”

 何東利用職業生涯最後一檔節目,打出一手感情牌,調動直播間人氣,觀眾們空前高漲起來。

 就在此時,他以一種看似閒聊家常的姿態,向程逾白髮問:“方便講一講你作為主建設官,打算如何開展建設嗎?古陶瓷村重建的具體項目都有哪些?我想大家都很關心。”

 “當然。”

 一大段的互動與鋪墊過後,觀眾的期待被拉高,開始進入今晚的主題。這個主題,同時也是做《大國重器》這檔節目的主要目的。

 徐清一早知道程逾白做的根本不是節目,而是通過節目載體去實現他更為宏大的、未竟的野心,正如徐稚柳對輿情的分析,好好利用的話,形成蝴蝶效應也未嘗不可。

 她走近了,悄無聲息融入觀眾區,看到程逾白不動聲色調整了下坐姿,以正對攝像頭。他的面目輪廓在高光照射下,顯出一種深遠的況味:“目前我已經向監管協會提出了建設方案,我將其稱之為——百採改革。”

 徐清的心驟然被什麼東西攥緊了,刺痛了一下。

 在她身後不遠處,某片陰影下,少年的心也刺痛了一下。

 他們都知道,從這一刻開始,戰鬥變得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