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徐清不說話,蹙起眉頭。
她忽然覺得,她從未了解過面前這個少年。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看過書房的材料,除此以外還知道什麼?想做什麼?
“把這段錄音舉報到省裡,純元協會名譽受損,程逾白身為副會長難辭其咎,再利用許小賀的媒體平臺推波助瀾,不管程逾白想借《大國重器》做什麼都會受到阻礙。如果抓緊時間,今天就讓事情發酵壯大,也許能保你順利完成第一期錄製。一旦開始,後面他再想介入就難了,你們的時代不是有一個詞叫做輿情嗎?純元協會的江湖地位越高,越容易炒作輿情,那麼程逾白受制輿情的可能性就越大。”
他曾周旋於八十行當之間,借力打力對他而言只是一種基本手段。
光是瓷商這一門,從瓷行到瓷莊,單論類型就有獨立經營、合夥經營和代理經營多種模式,不同模式將對應不同的勞務關係,而景德鎮有上百家瓷行瓷莊,除此以外包裝與運輸也是一大難題,與靠譜的把莊團隊合作,由他們帶領瓷商來湖田窯選購陶瓷,還要和評估瓷器質量等級的匯色行打好關係,甚至為了減少售後麻煩,和負責包裝的茭草行、船運的船行和船幫都要有往來。
拿到現代來看的話,就是一整條繁瑣的產業鏈。裡面的關節缺一不可,形成了牽一髮動全身之勢。
以他對這個時代的觀察來看,網絡信息的便利甚至加快了蝴蝶振翅的速度和可能引發的風暴。他相信只要好好利用,促成蝴蝶效應並不難。
徐清看著他,說不出一個字來。
從進樓梯間到現在,前後不超過五分鐘,他就已經想好對策,甚至想好如何讓這通電話發揮最大作用。媒體平臺,輿情,炒作,這些公關手段他怎麼會懂?他真的只有十八歲嗎?
“徐清。”徐稚柳叫她的名字,“你在猶豫什麼?”
徐清反應過來,果斷拒絕:“不行。”
“為什麼?”
她不解釋。
徐稚柳步步緊逼:“你對他動搖了?”
“我沒有!”
“你為什麼要去參加同學聚會?”
“我只是想試探他的後路!我說過了,程逾白沒這麼容易認輸。”
“那你為什麼不願意?你明明對《大國重器》勢在必得,為什麼不肯舉報純元瓷協?”徐稚柳想到一個可能性,略帶不解地上下打量她,“你覺得卑鄙?”
“不。”她看向少年,神情莫名認真,“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這是最好的辦法!徐稚柳想這麼說,但他沒有,他知道如果徐清不能接受,除了為她出謀劃策外,他什麼也做不了。
在這個世界想要實現未竟的意圖,他唯一能夠仰仗的人只有她。
徐稚柳無力地背過身去,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那麼,把錄音發給江意的小姨,我想打聽到對方是誰,對你來說不算難事,讓她保你進決賽。”他似乎早有所料,第二套方案信手拈來,“一旦進入決賽,憑你的實力獲獎十拿九穩。就算不能,至少可以讓主辦方看到你,到時候再想辦法加入純元協會吧。”
聽到這裡,徐清已經不能再震驚了。
她真的低估了這個少年,以任何一種形式誤判了他的目的、野心包括人格。
“我知道你參加摩冠杯目的不在拿獎,而是加入純元協會,就算顧言不舉薦你,你也會想辦法參賽。”程逾白在純元協會任職副會長,有很大的職權,他想做的事必然需要藉助協會的力量。
徐清擺正態度面對他:“徐稚柳,你……”
“沒關係。”少年微微一笑,“你怎麼想我都沒關係。如果你心軟了,告訴我,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他清亮的瞳仁裡浮動著黑暗的潮水,“便是殺人放火,又有何妨?”
徐清感到喉嚨艱澀,如芒刺背。
她堅持道:“我沒有心軟。”
“那就好。”
為了證明自己確實同他在一個陣營,她很快聯繫到江意的小姨,對方是純元協會的行政主任。一看被人抓住把柄,小姨立刻就同意了,會保她進決賽。
至於能不能獲獎,要看她的本事。
徐清當然知道,程逾白是評委之一,就已經奠定她獲獎的困難程度。不過不要緊,她要做的從來都是迎難而上,打破那聖殿的虛偽。
轉眼之間,到了《大國重器》第一期錄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