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 作品

第11章

 回母校演講這種事稀鬆平常,遇見許小賀屬於意外之喜,她也沒想到真能碰到運氣,不過許小賀並沒有給她太多時間。

 他看起來狀態不太好,像是宿醉過後的反應遲鈍,在講堂外兜頭繞了好幾圈,最後撥了撥亮瞎眼的黃毛大步離開。走之前他接過她的簡歷快速翻看了兩下,非常給面子的“哇”了幾聲,之後再沒有下文。

 “我想他還沒有確定要不要跟程逾白簽約,就算我沒有出現,他一樣會失約。”

 即便如此,許小賀的失約還是足夠她去挑釁程逾白了,只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程逾白會當著她的面給許小賀打電話,而許小賀的態度也直接表明她沒能成功挖到牆腳。

 想到這裡,她不免有點氣餒。

 徐清發現程逾白身邊有一張無形的網,這張網是五年人脈、資源上的缺失所帶來的短板,無法攻克。她擰著眉頭,背靠江邊欄杆回身,不期然對上一雙平靜明亮的眼眸。

 徐稚柳身穿清朝時期的玉青色長衫,腰間繫一縷絳紫色絲絛,佩麒麟玉石一枚和一根看起來手工粗糙、十分不搭的五福盤扣,腳底則是一雙黑底布鞋。在兩岸霓虹閃爍的江濤聲中,他眉目安然,噙一絲春風化雨的笑意,彷彿不是他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而是這個世界與他不相匹配。

 看起來完全不像十八歲的少年。

 他告訴徐清:“許小賀不懂陶瓷。”

 “什麼意思?”

 “許正南娶了許紅才創立萬禾傳媒,不過夫妻兩人志不相投。許正南重商逐利,目標是全國地產,而許紅受家族薰陶,鍾愛傳統文化,更想貼近景德鎮做陶瓷實業。”這些天他一直俯視著程逾白的生活,關於他或者說是梁佩秋的一點一滴都已深入骨髓。

 徐清張了張嘴,望著他:“這些都是你聽來的?”

 “嗯。”

 “那你懂什麼意思嗎?傳媒公司?房地產?實業?”

 徐稚柳淡淡一笑:“我不是很懂,只能猜出七八分。”

 他天資聰穎,過目不忘,學習能力非常強,過去跟徐忠學利坯,別人一個月才能上手,他三天就可以。

 雖然兩個世界不一樣,但歸於陶瓷的很多東西,他還是能有所感受。

 “所謂的陶瓷實業,大概就像我們當時的三窯九會,建立統一的規章制度,管理城中內外坯戶、瓷商以及周邊所涉窯柴行、船幫、紅店等行業,試圖將陶瓷文化、經濟發揚光大,並且能夠做到最大程度的利國利民,對嗎?”徐稚柳說,“經濟,我用的對嗎?電視上聽來的。”

 徐清點點頭:“你知道電視?”

 “嗯,程逾白每天都會在電視上看陶瓷經濟頻道。不過小七總愛看一個更小的東西,我現在還不知道叫什麼。”

 “手機。”徐清掏出自己的手機給他看看。

 兩人相視一笑,扯遠了,說回陶瓷實業,在晚清、民國時期,大家開始對“實業家”有所期待,那是一個比“企業家”更具社會責任感的詞彙,它肩負著救國救民的使命。當今時代雖已不再戰火紛飛,但於景德鎮而言,無形的消亡才更可怕。

 有多少人還記得以皇朝年號命名的“景德”?記得因“昌南”陶瓷聞名遐邇,而以其諧音形成“chi

 a”的中國印象?景德鎮這個歷經千年陶瓷文化變革與創新的超級大門戶,至今尚未有一個足以比肩威治伍德、麥森的陶瓷品牌,就連最響亮的金字招牌“景德鎮”都已岌岌可危,確實萬分迫切實業的發展。

 “許小賀同母親長居國外,與許正南父子親情淡薄,突然回國,可能是受許紅影響。”徐稚柳頓了頓,“他不懂陶瓷,但他母親想做實業,或許從這個方向可以試著說服他。”

 “你知道國外是指什麼?”

 “也不是很清楚,不過,遍國中以至海外夷方,凡舟車所到,無非饒器也!我知道這句話,講的是景德鎮陶瓷曾經盛極一時的繁榮。”徐稚柳又笑,“不要再考我了。”

 徐清微微挑眉:“你真的很聰明。”

 徐稚柳面上的神采旋即黯淡下去。新鮮感無法磨滅既定事實,徐稚柳已經不是徐稚柳了,梁佩秋也不再是梁佩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