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四姐 作品

第 41 章 餘崖岸和夫人,看...

這個預感越來越強烈,讓他懸起了心。走出承天門,踏上錦衣衛后街,他這才頓住步子警告她:“別動什麼歪腦筋,也別逼我出手對付你。你一直以為自己一無所有,但你別忘了,你還有這具身體。好手好腳便於走動,你的想頭兒就多了,多

到我壓制不住你。但要是折斷了你的腿,讓你無處可去,那你只能留在內宅生孩子,我也就少了許多麻煩。()?()”

邊說邊低頭靠在她耳邊,又添了一句,“誥命再尊貴,也得依附丈夫,關起門來過日子,沒人管得著。只要我向皇后遞一封陳條,長長久久替你告了假,你這個人就再也不用露面了,知道麼??()???。?。??()?()”

他的狠毒,總能出乎她的預料。

她抬起眼,清澈的眼波,竟還是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

他心頭有氣,恨聲道:“別這麼看著我,我不是和你打趣。()?()”

她說知道,“大人說到做到,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

“既然如此,就給我老實點兒。無驚無險地送完了殯,我會放了聞嬤嬤,讓她來見你。”

這個條件對她來說足夠誘人,失去了所有至親,能再見到以前的老人兒,必定百感交集吧!

她斟酌了良久,終於還是點了點頭,“就依大人的意思行事,但願大人不會誆騙我。”

他沒有理會她,轉過身,大步邁進了臨街的後門。

如約跟了上去,這衙門森然,還和以前一樣。裡頭當值的人,都敬畏她是指揮使夫人,個個對她畢恭畢敬。

先帝的梓宮要運往陵地,錦衣衛行戍衛之職,責任重大。當天隨扈的人選都定下了,餘崖岸召見了手底下的千戶,仔細和他們分派當日的人手劃分,如約不便在場,便獨自上了廊子。

一路閒庭信步往前,走到盡頭的時候,看見面廊的值房裡坐著個清秀的青年,正低著頭整理文書。

她一駐足,他就發現了她,抬眼朝她望過來,立時起身揖了揖手,“夫人來了。”

如約心頭忽地擂鼓般大噪起來,雖然時隔五年,還是一眼認出了他,正是大火第二天,在人堆里拉了她一把的男子。

那是多深的記憶啊,一輩子都忘不掉,要不是他那一拽,自己就跑進廢墟里去了。錦衣衛探子無處不在,也許那天他正是領了命,暗中蟄伏,撈捕漏網之魚的。但她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他沒有抓她去邀功,反倒悄沒聲息地掩住了。難道是以前和她家有什麼淵源嗎?

然而現在不能追問,也不敢確定他是否認出了自己,只能小心地試探:“大人見過我?”

他一派自然,笑道:“夫人還在針工局當值的時候,卑職就見過您。正月十五廊下家走水,卑職奉命查辦,僉事詢問宮人的時候,卑職就在邊上。”

如約“哦”了聲,嘴上敷衍著,“那天我著實是嚇著了,並未留意大人。”

“該當的,亂哄哄到處在盤查,宮門下了鑰不讓出去,夫人是宮外人,怎麼能不怕。”他言罷,復又赧然一笑,“閒話半天,還沒向夫人自報家門,卑職叫葉鳴廊,是錦衣衛指揮同知。”

又是指揮同知啊,錦衣衛裡一人之下的官職。餘崖岸在登上指揮使的寶座之前,乾的不正是這銜兒嗎。

如約慢慢仰起唇,朝他褔了福身,“原您很有才幹,是不可多得的膀臂。後兒先帝梓宮出京,大人

不隨行嗎?怎麼沒上正衙聽分派去?()?()”

葉鳴廊道:“京裡頭也離不了人,餘大人和幾位千戶隨扈就成了,我還得坐鎮衙門,防著有突發事件亟待處置。()?()”

如約點點頭,心下明白了,這種職務歷來是錦衣衛裡最受忌憚的。因為往上一步直逼指揮使,因此大多時候被打壓著,承辦些不甚要緊,不在皇帝跟前露臉的差事。

倘或被壓制得久了,是不是會心生怨懟呢?如約從他眼中看見一點閃爍的光,對他愈發和顏悅色,“也是,宮裡駐防也靠錦衣衛,雖說皇上和宮眷們都離了宮,到底還有那麼些太監和宮女,還需葉大人留京主持。()?()”

其他的話暫且不宜多說,今天先結交了,)?[(.)]??。?。??()?()”

葉鳴廊走到門前拱手相送,那靜水深流的樣子,撇開那些前塵舊事,讓她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

也許他們會是同一類人,並非不爭,是時機未到。

當初她在針工局,兩年間無怨無悔地做著碎催,所有人都以為她謙卑得近乎窩囊,卻不知道,她要的正是這樣的口碑。

如今這位葉同知,從三品的官員安於整理文書,留守衙門,他心裡真的願意嗎?若他也在等待時機,機會送上門時,想必一定會緊緊握住吧。

她心裡有了譜,仰起臉,從長長的廊廡上走過。簷下掛著竹篾製成的捲簾,簾籠之間銜接得不緊密,一程陰暗,一程光亮。人在底下行走,不停交替於兩個世界,身形也忽明忽暗。

走到廊廡盡頭,她在抱柱旁站定了腳,朝正衙方向眺望。餘崖岸的公務似乎已經處置完了,隱約傳來那些莽夫亂哄哄的調侃,拿他脖頸上的淤痕調笑。

“果然是小登科,臉色透著紅潤。要不是敬陵建成了,說話兒要領差事,怕是要醉心溫柔鄉,不肯出來了。”

餘崖岸沒好氣地叱了聲,“別渾說!”但還是面子要緊,乾澀地浮起個假笑,“女人麼,就那麼回事,有什麼稀奇。”

如約頓覺噁心,悲哀於自己竟成了那些人口中的談資。但她得逼自己按捺,勉力露出一個甜笑,溫聲招呼著:“大人忙完了,這就回去吧。”

餘崖岸聽她溫柔著聲氣兒,雖知道是裝的,但在這些下屬面前也算掙足了臉。便應了聲,偏頭叮囑幾個千戶提前點兵,交代完了自顧自從她面前走過,隨口撂下一句“走吧”,人已經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