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四姐 作品

20.第20章 奴婢不敢居功。





繪雲前一日答應過她,應準的事不便反悔。自己眼下的地位岌岌可危,正需要得金娘娘肯定,得皇上賞識。這個差事辦下來,至少暫且捂住了魏如約的嘴,等找回了流失的根基,再和她秋後算賬也不遲。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做靴子,便袍的事兒我就不過問了。”




如約溫和地笑了笑,“都依著姑姑。我這就上內造處領東西去,領回來了請姑姑過目。”




褔了福身,從永壽宮退出來,順著夾道趕往延慶殿。不想邁出啟祥門時,迎面遇見了熟人。




真是熟得不能再熟,她一見他就笑了,“楊掌司,你怎麼在這兒?”




楊穩還是一派溫柔的樣貌,掖著手道:“我不在誥敕房了,昨兒弄錯了一封紅本檔,捱了上頭訓斥。正巧英華殿缺個掌事,我領了缺,上那兒當值去了。”




所謂的紅本檔,是抄錄奉有硃批奏摺的檔簿。如此重要的東西,像他這樣心思細膩的人,怎麼會無端弄錯?




如約心裡明鏡似的,“是果真出了差錯,還是你有意為之,不想在南邊待著了?”




這個問題讓他措手不及,但慢慢還是有笑意湧上眼底,“早前我跟著父親做學問,想過有朝一日報效朝廷,入綜機密。現在心願達成了,但……對我來說還有什麼意義?國家大事,和我不相干,我活著一日,就為矇混兩個半日,在哪裡不是一樣當差。南邊太遠了,隔著大半個紫禁城,不得示下不能輕易走動。英華殿雖在西北角上,平時差事卻輕省,要緊一宗在後宮,咱們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他說得很輕鬆,如約卻從他的話裡聽出了內情,“你是不是聽說我昨兒在瓊華島闖了禍,所以寧願放棄誥敕房的職務,想進來幫襯我?”




她通透,什麼都逃不過她的眼睛。楊穩也不諱言,“我一直擔心你莽撞,昨天的事是運氣好,萬一遇上那人心境不佳,你的人頭已經落地了,你知不知道?”




那件事,回想起來確實後怕,但好在已經過去了,後果也不像他想象的那樣令人倉惶。




她甚至有些高興,前後望了一圈,見夾道里空無一人,壓聲對他說:“我得著一個上佳的機會,給那人做常服。到時候藉故留在養心殿,只要多給我一刻鐘,就夠我行事了。”




楊穩卻憂心忡忡,“養心殿內外全是太監和錦衣衛,你倉促起事,萬一有個閃失,怎麼全身而退?”




可如約卻抱著必死的決心,“既然走了這條道兒,就沒想過退路。”




楊穩明白她的心思,但還是務求小心為上,沉吟了下道:“你再等等,不急在這一時。英華殿是太后和太嬪們用來禮佛做法事的地方,每年萬壽節和浴佛日都會在那裡做佛事,到時候那人必定會來拈香禮拜,咱們兩個一起行事,勝算更大一些。”




如約聽罷仍是搖頭,“你的身世所有人都知道,餘崖岸說過,把你放在這裡,是為引出那些逃脫的人。所以有你在的地方,必定戒備森嚴,要行事反倒更難。還是我一個人試試吧,就算敗了,你還有機會,說不定能活命。”說罷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笑,“我會見機行事的,若鑽不到空子也不會冒進,你放心。宮裡人多眼雜,不便多敘,你在英華殿好好的,得閒我再去找你。”




不等他繼續規勸了,她朝他褔了福身,一步步朝內造處走去。




她自己有堅定的心念,這心念絕不能產生裂紋。死有何懼呢,她千瘡百孔地堅持到現在,殺掉慕容存,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目的。就這樣吧,不放過任何時機,照著她的想法去做。即便真的失敗,她嘗試過了,死而無憾。




抬眼看,前面就是延慶殿了,她重又浮起客套的笑,向殿裡的人行禮。




程太監正訓斥底下小火者,看見她來,“喲”了聲,“大吉祥菩薩來了。”




如約赧然道:“師父就別拿我取笑了,我好容易才撿了一條命的。早先我和掌事的說過,要借工筆小樣,不知掌事的交代您沒有?”




程太監說:“早備好了,就在裡頭高案上擱著呢。”邊說邊領她進門,取了個大匣子過來,“我讓人給你送過去吧,怪沉的。”




如約說不必麻煩,“我自己捧著就行了。”




程太監便把匣子交到了她手上,仔細叮囑著:“用時千萬加著小心,回頭還要歸檔的。”




如約說是,那嘴是真甜,千恩萬謝感念他和掌事。




程太監擺手,“客氣了。我不是早說過嗎,將來姑娘要是升發,不忘了我們這些苦兄弟就成。”




如約虛與委蛇了一番,總算從內造處辭出來,這一人多長的匣子雖不沉,拿起來還是有些不便。打橫託著走,佔據了半個夾道,豎起搬著,比她人還高。畢竟皇帝的衣裳鞋襪小樣不許摺疊,得四平八穩地攤著,她著實是費了些力氣,才順利把它搬回永壽宮。




進了西配殿,取出來看,好精細繁複的紋樣,要七天做成,簡直有些強人所難。




鄭寶在邊上探頭探腦,“天爺,這還不得繡花了眼!姑娘,能成嗎?”




如約咬了咬牙,“不成也得成,要不然怎麼和萬歲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