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晚夏 作品

第 25 章 編織

 孩子的玩鬧聲透過玻璃窗,於清溏伸了個攔腰,身上有徐柏樟的外套,“到了?”

 徐柏樟把眼睛從他身上收走,“嗯。”

 窗外是自家單元門,太陽都要落山了,“怎麼沒叫我?”

 “看你睡得香。”

 於清溏攏住腿上的編織物,半開玩笑的口氣,“我以為你會把我抱回去。”

 徐柏樟心口長了指頭上的痂,疙疙瘩瘩的,每一個痂上都刻著兩個後悔。

 “下次抱。”

 於清溏拉開門,聲音輕飄飄的,像雲握不住,“想得美,不給抱。”

 *

 從玉龍村回來,於清溏第一時間向臺裡遞交了採訪申請。

 媒體獲得嫌疑人的探視權比大眾簡單,但也要提前遞交申請書,經電視臺、看守所同意,下達採訪函,批准後方可探視。

 當天下班,於清溏來到廖文峰辦公室,“臺長,您找我。”

 廖文峰放下簽字筆,“你遞交的申請看守所給答覆了,予以批准,但要確定你提供視頻的真實性。”

 徐昊涉及的案件不僅入室盜竊,除他以外的在逃嫌疑犯均揹負重案,不僅警方重視,各臺也想拿到一手消息。

 據說某地方電臺為獲得採訪權,不惜用假視頻矇混。所有人心知肚明,徐昊奶奶的錄像,也許是案子進展的關鍵點。

 於清溏完全理解,“沒問題,現在就可以發過去。”

 廖文峰:“他們想當面看。”

 於清溏確認時間,“明天送過去可以嗎?我親自送。”

 “不用,我幫你約好了,餐桌上見。”

 於清溏猶豫,“今天嗎?”

 廖文峰調整領帶,“有事?”

 “沒事,在哪家飯店?我現在過去。”

 “我陪你去。”廖文峰起身,披上大衣,“看守所的姜科長對咱們臺很照顧,正好有機會,我得當面感謝。”

 “辛苦您了。”於清溏掏出手機,“具體地址在哪,我定一下位。”

 廖文峰:“我捎你過去。”

 於清溏:“不用,我開車了。”

 “那也行,我坐你的車。”廖文峰說:“相應號召,低碳生活。”

 於清溏收回手機,“那還是坐您的車吧。”

 他可不想吃完飯再負責送領導回家。

 晚高峰,電視臺周圍就沒有不堵的。

 於清溏坐在車後排,這個點柏樟應該在回家的路上,他改發微信。

 「我晚上要去見小昊關押看守所的科長,不用等我吃飯了。」

 對方消息回得很快。

 柏樟:「在哪吃,大概幾點結束?」

 於清溏發了飯店的名字,又回覆,「還不知道,但應該不會很晚。」

 廖文峰透過後視鏡看他,“下了班還這麼忙?”

 於清溏按掉屏幕,“沒,只是告訴我先生,晚上不回去吃飯了。”

 廖文峰盯著前方,又去看他無名指,“你先生管你很嚴?”

 “他不太管我。”於清溏又加了句,“我只是跟他說,讓他等下過來接我。”

 廖文峰:“何必這麼麻煩,我可以送你。”

 “謝謝臺長,但我先生很喜歡接我。”

 約見的飯店於清溏第一次來,裝潢很華麗,他們到得早。

 廖文峰把菜單遞過來,“姜科長在路上了,咱們先點菜。”

 於清溏翻開菜單,只掃了幾眼又合上,他環顧周圍,“臺長,姜科長真的會來嗎?”

 “這種事還能有假。”廖文峰掏出手機,“我問問他到哪了。”

 電話沒撥出去,廖文峰只在屏幕上劃拉了兩下,“真是不巧了,姜科長說所裡臨時有任務,今天來不了,讓你直接把視頻發給他。”

 於清溏挪開椅子起身,“既然這樣,我也先走了。”

 廖文峰攔他,“你急什麼,人都來了,咱們吃了再走。”

 說著,廖文峰翻看菜單,“我記得喜歡吃辣,這裡的辣炒帝王蟹不錯,嚐嚐?”

 於清溏的語氣像燒不開的水,“謝謝好意,我走了。”

 “於清溏,你站住。”廖文峰操著領導者的口吻,“和我吃頓飯就那麼難嗎?”

 “臺長,是您的藉口太拙劣了。”

 只是一個採訪權,就算徐昊的案子很麻煩、流程很複雜,也犯不著來動輒四位數的餐廳。

 共事四年,拋開流言蜚語,至少在工作上,廖文峰是公事公辦的,沒想到還是高估了他。

 “我不找個藉口,連和你面對面相坐的機會都沒有。”廖文峰說:“清溏,你記憶力這麼好,這些年我請過你多少次,你會不知道,可你哪次答應過?”

 於清溏儘量心平氣和,“臺長,咱們工作的地點只隔三層樓,您一個電話,我五分鐘內就能敲響您辦公室的門,還有什麼非要下班吃飯解決?”

 廖文峰:“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不想拐彎抹角。我對你的心思全臺都看得出來,你有必要在這裡裝傻嗎?”

 “廖先生,您也說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之前看在您是我領導的份上,給您留足了面子,但您非要挑明也別怨我說話直。”於清溏說:“您已婚多年,難道不懂婚姻責任?不知道該避嫌嗎?”

 “我已經離婚了。”廖文峰強調,“我和我前妻不僅沒有感情,連事實都沒有,我從來不愛她,娶她完全迫於無奈。”

 關於廖文峰的婚姻,於清溏沒八卦打聽的心思,但臺裡臺外,總有人議論。

 廖文峰當年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傳媒大學,但家裡窮得叮噹響。為了攢夠學費和生活費,家人便安排他和臨村的姑娘定下婚約,拿到女方家的三萬塊來市裡讀書。

 廖文峰一走就是四年,大學畢業才回來。他拿著六萬塊想取消婚約,但女方家不同意,把村子鬧得翻天覆地。廖文峰承受不住壓力,便和女孩領了證,婚禮結束第二天人又走了。

 他研究生畢業就進了省臺,從記者做起,一路打拼,終於坐到了臺長的位置。

 廖文峰說:“你在城市長大,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可能無法理解農村孩子對知識和外面世界的渴求。如果沒有那筆錢,我現在還面朝黃土背朝天。”

 這種理由,在於清溏眼裡可笑無比,“我承認不瞭解你的想法,也相信你童年不易。但賺錢的方式很多,你可以擺地攤、送快遞、當保潔,甚至是……”

 於清溏攥了拳,“甚至是去工地背水泥,而不是為了三萬塊讀書錢,欺騙另一個人的感情。”

 廖文峰:“我沒有騙她,結婚前我就告訴過她,我喜歡男人,永遠不會愛上她。”

 前幾年,廖文峰想方設法離婚。後來,母親的風溼嚴重到無法下床,靠的是名義上的妻子無微不至地照顧。母親在鄉下生活,廖文峰常年不在身邊。考慮到前妻從不打擾他,還能幫他照顧母親,離婚就這麼擱置下來。

 直到他把母親接回陽城,病治好了風溼,廖文峰終於向前妻提出離婚,並支付給她一大筆補償。

 廖文峰說:“我沒虧待她,那些錢夠她富足一輩子。”

 於清溏:“你拿金錢來衡量感情?”

 “清溏,這件事是我不對,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是真的……”

 “不要說了,您的感情與我無關,我也不想知道。”他們的三觀並不同頻,於清溏實在聽不下去了,“臺長,我已經結婚了,希望彼此尊重,除了工作,不要有額外交集,謝謝。”

 “已婚?”廖文峰的笑聲充滿諷刺,“你以為無名指戴個婚戒,就能騙過所有人?”

 於清溏覺得他無理取鬧,“我真結婚了,那天我先生接我回家,您也看到了。”

 廖文峰:“你以前能編個交往三年的留學博士男朋友騙你媽,現在也能僱個人來假結婚,騙完你媽再騙我。”

 於清溏:“……”

 說法雖然荒唐,但他還真想過。

 於清溏起身,“您信也好不信也罷,除了工作,我們沒什麼好聊的。”

 離開餐廳,於清溏邊找網約車邊後悔,他該開車來的,把廖文峰丟在餐廳,也比自己等網約車強。

 週末市中心的晚高峰,好不容易接單的司機也在四公里之外。不想被廖文峰發現,於清溏特意定位在臨街的窄路。

 沒幾分鐘,於清溏面前停了輛黑色商務車,他的心情像喝了過期牛奶。

 車窗搖下來,廖文峰探出頭:“上來吧,這裡不好打車,我送你。”

 “不用,我先生很快就到。”

 下一秒,白車停在黑車前面,男人伸著腦袋對著他喊,“您好,滴滴打車,是手機尾號9876的乘客嗎?”

 於清溏:“……”

 廖文峰的表情有多耐人尋味,於清溏的臉色就有多難看,牛奶不僅過期,還餿了。

 於清溏誰也沒理,氣呼呼拉開網約車的門。

 可惡!

 飯店離家不遠,堵車也沒用半個小時。

 於清溏打開門,菜飯的香氣撲面而來。

 徐柏樟戴著圍裙,握著湯勺,“這麼快?”

 “沒吃成,做的什麼啊,好香。”於清溏走進廚房,往鍋裡瞧,“你故意的,趁我不在家熬這麼好喝的湯。”

 “就是給你熬的。”徐柏樟關了火,“怕你吃不慣外面的飯。”

 結婚以後,於清溏確實被喂叼了,油膩的山珍海味遠比不上徐柏樟的家常菜。

 於清溏揉揉肚子,“豈止是吃不慣,還餓著呢。”

 徐柏樟:“馬上開飯。”

 於清溏擼起袖子,“我去洗手端碗。”

 手機在玄關櫃嗡嗡響,於清溏看到來電顯示,按了靜音。

 他去拿碗,徐柏樟端菜,手機又響起來。

 徐柏樟:“不接?”

 於清溏:“不用接。”

 打電話的人鍥而不捨,徐柏樟路過,看到了屏幕上的備註,“打這麼多遍,可能有急事。”

 於清溏拿起手機,胳膊搭在邊櫃,背對著徐柏樟接通電話,“喂。”

 電話裡的人說:“還生氣呢?”

 於清溏冷得像冰錐,“有事嗎?”

 徐柏樟解開圍裙,慢條斯理挽下袖口。

 他拿了個橙子,靠在窗邊,一條一條掀開橙子皮。

 於清溏還背對著他接電話,徐柏樟摘下眼鏡,將橙子瓣塞進嘴中。

 電話裡的人說:“到家了?”

 於清溏:“如果沒別的事,我掛了。”

 徐柏樟能聽到電話裡的聲音,他目不轉睛,緩慢靠近,企圖把於清溏的背影刻進血肉裡。

 “清溏,你別對我有那麼大的敵意,我就是對你……”

 “啊嗯.!”

 毫無預兆的,於清溏被人從後拉緊,撞進了胸膛裡。

 徐柏樟的手平著滑進來,腰腹像打包帶一樣束緊。於清溏耳根有水果味的呼吸,像雨天踏進溼漉漉的橙子林。

 “清溏,你怎麼了?”

 “沒、沒事。”於清溏能感覺到,有嘴唇的紋路壓在上面。

 衣領向下展開,像剝橙子皮,舌尖裹了滾燙的蠟液,一層層滾在頸椎的第三根關節,每滾一次,於清溏都要抖一下。

 徐柏樟可以感受到他的頸椎在皮下的痙.攣,垂著腦袋,後頸白得如毒.品。撐在邊櫃的手繃出靜脈,指尖用力是誘人的白,放鬆又變成招搖的紅。

 指向性的聲音,廖文峰懷疑又擔心,“清溏,你到底怎麼了?”

 後頸有牙齒摩擦的觸感,還有徐柏樟要挾的氣音,“告訴他。”

 於清溏舉著電話,跌進徐柏樟懷裡,對那邊的人說:“你覺得呢。”

 對面驚恐,“你、你到家了?”

 於清溏:“是啊…嗯嗯啊!”

 尖銳的痛感筆直地穿進後頸,於清溏能聽到極細微的血液從身體裡流出,是被外界強行吮吸的感覺,如同高壓電流從正極移向負極。

 徐柏樟的舌尖在他後頸打轉,又緩慢遊移到放著聽筒的耳廓邊,從耳尖舔.舐到耳垂,又慢慢回到耳尖。最後在他耳根子底下,癢癢地呼著氣,“弄疼你了?”

 於清溏呼吸不寧,話音軟得像泡了三天三夜,“沒有,還可以。”

 廖文峰還在電話裡驚愕,或者是驚恐懷疑和強烈的不可思議,“你、你先生在旁邊?”

 湯鍋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熱蒸汽虛飄飄的,散得人渾身無力。

 於清溏的舌頭溺在呼吸裡,盡力咬字清晰,“除了他,還能有誰呢?”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是能修完,就0點更,否則還是上午九點呀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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