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掉馬【三更合一】
“霍會長,喝點水。”
荒山腳下,霍深帶來的三十多個裝備精良的手下正在紮營,沈堂才拿過一瓶水給他,霍深接過來,握在手裡沒喝。
沈堂才看了一眼,坐到他旁邊,說:“我們就在這紮營嗎?”
“嗯,大部隊先不深入,一會兒我帶幾個人進山。”
“進山裡去找?”沈堂才的樣子有些害怕,心驚膽戰地說,“可是之前被殺的那二十多個人不就是死在山裡的嗎?我們還要進去?”
“不進去怎麼找?用你做誘餌釣出來?”
“呃不不不!”沈堂才趕緊擺手,“不到逼不得已的時候還是不要,我想先勸勸他們。”
霍深睨他一眼,假意抬目遠眺,視線卻不動聲色地掠過山頂處一個晃動的人影。
天太黑他始終看不清那人影的輪廓,只能確定是個披著蓑衣的健壯男人,他們上山這一路那人影就謹慎地跟了一路,霍深曾多次把自己暴露在對方的最佳狙擊視角內,對方都沒有任何攻擊他的意思,所以他確定這個人不會是之前那些濫殺無辜的村民。
“我出去走走。”
是時候去會會他了。
霍深站起身,和身後的領隊打了個招呼,領隊要跟他一起,他沒讓,垂眼看向沈堂才,沈堂才愣了一下然後立刻起身:“我跟霍會長一起。”
因為是沈月島的親人,所以這一路霍深對沈堂才多有照顧,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知道他們要單獨說話,就識趣地不再上前打擾,抓緊時間補充食物和水,準備一會兒進山。
山裡的路沈堂才比霍深要熟,他年輕時常來這裡寫生,一開始是小風和別的孩子帶著他,後來熟了後他就自己進山,畫畫時忘了時間,一畫就是一整天,到了晚上霧氣大出不去,就留宿山裡。
“三叔年輕時膽子倒是大。”霍深邊走邊說,完全是一副閒聊語氣。
沈堂才訕笑:“您就別打趣我了,霍會長是白手起家打拼出來的,您的事蹟即便是在曼約頓都廣為流傳,自然看不上我這些靠哥哥靠侄子的二世祖。”
“是挺看不上的。”
沈堂才腳下一個踉蹌,沒想到他這麼直白,臊得老臉通紅。
霍深轉頭衝他笑笑:“但我看不上你不是因為你是二世祖。”
他說完就轉過身繼續往前走,沈堂才在後面看著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個很淺的弧度。
“小風的屍體是在哪發現的?”霍深爬到一個小山坡上,看著坡下駭然出現的山谷,山谷中霧氣更濃,只能看到一些冒尖的樹葉和雜草,完全看不清谷底的情況。
沈堂才也爬上來,指著山谷底部,“就在那兒,警方當時判定小風就是在離這不遠的地方掉下去的。”他說著跺了跺腳下的土地,示意霍深就是他們現在站的這個位置。
“是嗎,那我們可要小心別掉下去。”霍深眼神很暗,唇角微微彎起,說這話時看都沒看沈堂才,沈堂才卻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清清嗓子,隨便指著一棵大樹說:“春天時那棵樹下會開很多紫色的小花,我經常在那裡給小風畫畫,小風很有靈氣,是大自然孕育出的禮物。”
霍深一挑眉,轉過頭來看向他。
他也會看霍深:“怎麼了?”
霍深還沒說話,身後就傳來一道枯枝被踩碎的聲音,他和沈堂才同時轉過頭,看到一個人影躲在一棵大樹旁邊,看到他們轉身就跑!
“就是她!那個男孩兒的母親!”沈堂才大喊著上去,“別跑了我們是來幫你的!”
霍深掃過這周圍的地勢,也緊跟上去,可衝在前面的沈堂才卻突然腳下一扭直直往山坡下栽倒,霍深伸手拉住他手腕,卻被他帶著一起滾下山坡。
這坡看著淺,可藏在霧氣之中的部分卻很深,兩人順著山坡一路往下滾,身體不斷被草根和石塊撞擊,沈堂才被撞得不輕鬼叫了一路,最後霍深拽住了一根藤蔓才讓兩人在半山坡停下。
山坡到了這裡已經趨近平緩,不算太陡,他們站起來,互相檢查彼此的傷口,確認都是皮外傷,沒有傷到頭部和心臟,不幸的是,對講機和手機都滾掉了。
“沒事霍會長。”沈堂才主動請纓,“這個山谷裡的路我也熟,我一定能帶你走出去。”
霍深從地上拿起塊有些尖的石頭:“那就麻煩了。”
沈堂才不解地看他手裡的石頭:“這個是要?”
“探路的,前面應該有不少雜草。”霍深張口就來。
“好吧。”他敢說沈堂才就敢信,轉身帶他往山谷中走。
夜越深霧氣就越濃,山谷正中濃度最高。
沈堂才說要帶他出去,可走了大半個小時都沒找到出路,霍深不走了,就近找了棵大樹坐下。
沈堂才看他一時半會沒有起來的意思,跟著坐過去。
“剛才那個看身形應該不是個女人。”霍深說。
“她穿了蓑衣。”沈堂才解釋,“晚上山裡會下霧,霧沾在身上沒一會兒就會把衣服
打溼,有經驗的村民都會在進山前穿上蓑衣,蓑衣罩著會顯得人很高大。”
“你確定是她嗎?”霍深又問。
沈堂才想了想:“不確定。”
霍深看他,他絲毫不因剛才的篤定而心虛,實話實說:“這麼大的霧,我也看不清。這山裡的每一個人都是誰,我也不是全都能確定。”
狐狸不屑再隱藏,主動露出了尾巴。
都是聰明人,霍深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沒再想掩藏。
“我一直想問,你曾說到你車前伸冤的女人,到底是那個男孩兒的媽媽,還是小風的媽媽?”
“小風的。”沈堂才笑著說,說完又糾正他,“不過不是到我車前,我從來沒有開車來過村裡,山路很難走的。而且他們找我做什麼呢,她們要伸冤也該找沈堂義。”
他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顯然是演得很享受。
霍深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來之前我在小島房間裡發現了這個。”
那是一張很舊的老照片,是沈月島和他父親的合照。
沈堂才接過來,眯著眼打量:“應該是小島哪次生日照的,他鼻尖上還有小雀斑呢,可愛吧。”
“可愛。”但霍深的重點不是這個。
他指著照片中沈堂正手上戴的腕錶,表內鑲嵌著非常奢侈的祖母綠錶盤,“這塊玉的成色和沈堂義的貔貅墜子非常像,是一塊玉雕出來的?”
“一塊玉,所以呢?”沈堂才問。
“他爸是錶盤,沈堂義是貔貅墜子,那你呢?你應該也有一塊類似的玉吧,你的是什麼?”
沈堂才只笑不說話,霍深就替他說:“也是一條貔貅玉墜子,只是你戴在手腕上。”
沈堂才的表情不驚訝也不慌張,很平靜地看著他,甚至有閒心揪下一根草在手裡把玩。
“霍會長比我那個侄子可是難騙得多。”
霍深看著他玩草的手:“你思考時會下意識摸手腕,手指先放到手腕上摸一下,再往下一些掠過空氣,這不是戴過腕錶的習慣,而是有墜子的手鍊,接頭的那個人不是二叔,是你。”
“就憑這麼個動作?是不是太草率了。”
“不是。”
“那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剛才。”
沈堂義雙手攤開,“願聞其詳。”
霍深也不急,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你向我們投誠時說的那些話讓我很不舒服,但說不上來哪裡不對,直到剛才你說小風是大自然孕育的禮物。”
沈堂才點了一根菸,慢吞吞地吐出一口煙霧:“這句話有什麼不對嗎?”
“這話沒什麼不對,但不該那時候說。”
“小島和小風有相似的經歷,也曾被綁到斯威山拍賣,我不知道他被關在籠子裡是什麼樣子的,但我的手下僅僅是和我說了這件事,心疼和憤怒就充斥了我的大腦,我當時完全無法冷靜地思考,因為我珍惜他。”
沈堂才神色未變,依舊笑著:“對啊,我也珍惜小風,我那時候也很心疼,很憤怒。”
霍深嗤笑一聲:“你還記得你是怎麼和我們描述那個場景的嗎?”
他一字不落地複述出沈堂才的話:“她衣衫襤褸,被折磨得體無完膚,就像關在破舊籠子裡的禮物。禮物?獻給那些噁心買家的禮物嗎?”
“我永遠都不會用那樣的詞語來形容受屈辱的小島,但你卻這樣形容小風。”
“一開始我只是覺得怪,或許你們藝術家看到這些悲慘的場面都習慣用美好的詞來形容,可你剛才卻說她是大自然孕育出的禮物,說明你知道這個詞的真正適用場合,可你並不覺得在小風被關在籠子裡拍賣時用這個詞來形容她有什麼不對,因為你享受那場拍賣,你認為她是獻給你的禮物,站在拍賣官身邊的主理人不是沈堂義,是你。”
受自身經歷影響,霍深在很多事上都有自己的一套邏輯,他善於抓住常人發現不了的細節,一旦抓住就會死摳到底,直到弄清藏在它背後的真相。
他確實是從那時候起就在懷疑沈堂才,所以那一晚他幾乎沒怎麼說話,一直在觀察,即便沈堂才之後為沈月島擋槍差點死了,他都沒有打消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