謅州舟 作品

第258章 慈悲為懷魯大師

斡離不好色成性,覬覦茂德帝姬已久,傳聞他出兵攻威勝,就是為搶美人而去。

骨舍跟隨粘罕南下,在真定府集結期間,聽過趙福金的趣聞,他雖然沒那麼好色,卻也想看看何為大宋第一美人。

至於耿南仲推測,楊長是靠女人上位,顯然不能讓骨舍信服。

金對宋作戰,除了在山西吃了敗仗,幾乎無往而不克。

婁室、銀術可、拔速離、突合速...

這些人都是完顏部勇士,他們在滅遼期間立下汗馬功勞,最終卻都死在楊長手裡,自己人的吹捧不客觀,真實還得對手的評價。

粘罕重視和叮囑,已經能說明問題。

耿南仲原以為骨舍要繼續打聽,但對方卻被蜿蜒盤繞的山路所驚訝,感嘆道:“這太行陘真是險要,若是途中有兵馬駐守,對進攻方將很不利,難怪楊長能多次守住,必定利用了相關地勢。”

“將軍所言甚是,太原以南有太嶽山阻道,也是這樣數條通道,若以重兵據險固守,確實不容易突破,不過大宋建國滅北漢後,整個山西俱為一體,各陘道關隘基本廢弛,楊長能擋住貴軍南下,自然是利用陘道優勢,此次金軍繞懷州北上,他就再沒這種險要...”

“讓我們繞行整個太行山,他楊長也算有本事,對了...”

骨舍打斷耿南仲,正色追問:“眼下這太行陘,我一眼望不到頭,不知有多遠距離?”

“根據古書記載,太行陘約有兩百里,途中關隘約有十幾處,不過這路闊能行車馬,估計三日就能走出去。”耿南仲搖頭晃腦說著。

“十幾處關隘...”

環顧周圍茫茫山脈,再看滔滔向南的丹水,骨舍心說有水源倒不擔心,不過這路程也太遠了,一旦有宋軍關隘把守,自己帶的糧食怕不夠。

“好一個太行陘,好一條兩百里山路,不知澤州守將如何?會不會派兵扼守關隘?我出兵還是倉促了...”

“將軍勿慮,太行陘為澤州、懷州共同維護,這些年有一直沒戰亂,沿途關隘估計大多廢棄,要駐軍不得先修葺?就是之前田虎作亂,都沒在陘道內駐軍,那樣太耗費財力人力。”

“原來如此。”

聽了耿南仲的分析,骨舍蹙起的眉頭終於散開,一邊走一邊欣賞山間風光,走了兩日果然沒守軍阻攔。

直到走出大山前,來到最後的天井關前,只見關門大開,關上空無一人。

根據前方斥候稟報,原有二三十兵丁守關,但遠遠看到大隊金軍,特別是標誌性的黑旗出現,這些人果斷棄關逃走。

耿南仲見澤州守軍怯戰,猜測該州軍民頗識時務,便主動向主將骨舍請纓,準備帶著聖旨至晉城勸降。

骨舍只有兩萬兵馬,遇到便戰人會越打越少,即便耿南仲不主動請纓,他也會派出懷州降官。

七月初五,金軍軍至晉城。

耿南仲與守將高世由,在城門口迎骨舍入城。

高世由得知懷州失陷,知州霍安國等抵抗官員被斬,哪裡還敢繼續抵抗金軍?

他們能為了活命,已做好準備逃往潞州,結果耿南仲提前趕到。

這位帝師帶著割地聖旨,並告知東西兩路近二十萬兵,已經全部開赴汴梁的消息,高世立刻就坡下驢奉詔讓城。

骨舍兵不血刃拿下晉城,把原來州府衙門作將軍行轅。

入城當天晚上,骨舍在將軍行轅設宴慶功,耿南仲、高世由皆座上賓。

耿南仲與骨舍已混熟,席上說了不少諂媚之語。

高世由看得雖噁心,但這種行為卻給他提了醒,於是藉著敬酒機會,主動提醒:“將軍,澤州除了治所晉城,餘下尚有五座城池,不知您準備一起接收,還是...”

“你先介紹介紹,重點說說有哪幾個地方,是與楊長的轄區接壤。”

骨舍並沒有正面回答,心說自己就帶來兩萬人,肯定不能一股腦全接收,但與楊長轄區接壤的地盤,可重點關注並調運糧草,為之後粘罕北上做好準備。

“嗯?”

高世由先是一怔,隨後舔了舔嘴唇,回答道:“澤州除了靠南的晉城、陽城,剩下四縣都與楊太尉治下接壤...”

“怎會這麼多?”骨舍滿臉詫異。

由於消息閉塞,高世由不知遼州已被楊長所得,隨即解釋曰:“楊太尉節度三鎮,有兩州都與澤州相鄰,其中沁水、端氏與平北軍接壤,高平、陵川與潞州接壤。”

“是這樣...”骨舍微微頷首,又追問:“可有輿圖?”

“有的,有的,末將這就著人取來。”

等高世由取來輿圖,骨舍發現澤州西部與平北軍交界處,標註了不少的山脈,估計需要翻山越嶺。

他剛走過兩百里太行陘,覺得山地既不利於行軍,又不契合金軍騎兵的進攻模式,且距離楊長的威勝較遠。

再把視線轉到澤州北,雖然也有山脈橫向阻隔,但還有相對平坦的區域,粘罕一定會選擇此處突破。

想到這裡,骨舍表情欣然,手指輿圖問:“是高平離壺關近,還是陵川離壺關近?”

“距離都差不太多,不過高平地勢更平坦,陵川周邊山地比較多。”

“那就高平了,我先接收此地。”

“是。”

高世由抱拳行禮時,骨舍突然抬手按他手上,正色說道:“還有一事,要勞煩高將軍。”

“您吩咐...”

“澤州各縣的糧草,抓緊時間運往高平,將來元帥攻打楊長,高平就是起始地。”骨舍眼中閃過一抹寒光。

“哦好...”

高世由匆匆回應後,又好奇看向耿南仲,不解問道:“耿尚書有聖旨,還有陛下親筆書信,若楊太尉奉詔,就能省去一場廝殺,將軍確定要往高平運糧?每次轉運都會產生損耗,澤州各縣存糧有限...”

“也對,可以一試。”

骨舍也看向耿南仲,捏著鬍鬚盤算著什麼。

耿南仲慌忙拱手,說道:“楊長殺了很多金國大將,只怕不敢輕易讓出城池,老夫跑一趟倒是沒關係,就怕到頭來徒勞無功...”

“女真人敬佩英雄,若楊長不與我們敵對,本將軍可代元帥做主,與他的恩怨一筆勾銷。”

“將軍肚量,老夫佩服,不過此人掌握實權,不一定肯奉詔。”

“你不是有聖旨麼?”

骨舍指著輿圖上的壺關,問道:“倘若能拿下此處,就像釘進潞州的楔子,尚書可效仿懷州之計,替本將賺下壺關?”

“應該的。”耿南仲不敢拒絕,隨即轉身找高世由詢問:“壺關駐軍多嗎?”

高世由答曰:“聽說有三千人。”

“這麼多?”耿南仲蹙眉不解,喃喃自語:“重兵屯壺關作甚?莫非在防範澤州?”

“壺關乃軍事重鎮,三千人其實不算多,不過該處非常險要,耿尚書即便能賺開關門,接應兵馬也要注意隱蔽,一旦被望風士兵發現,估計要出現變故...”

“放心。”骨舍打斷高世由,略帶自傲回應曰:“耿尚書乃是傳詔的割地使,有百餘隨從不足為過吧?而我金人勇士以一當十,足以支撐後續兵馬殺到,對,先出其不意拿下壺關,等元帥大軍從汴梁歸來,直接揮軍殺向威勝。”

“也對。”

高世由點頭稱是,耿南仲內心雖不願,但嘴上不敢不應。

懷州那十幾個人頭,粘罕二話不說就讓砍了,但範仲熊因為骨舍一句話,最後卻成功活了下來。

粘罕如此重視骨舍,耿南仲怎能不好好表現?

......

七月初十,大地若蒸。

潞州剛結束夏收,正需要一場大雨滋潤土壤,為秋季播種帶來養分。

午後的壺關,密雲不雨,且沒有風來。

魯智深袒著上身扇風,但他搖爛蒲扇都不解暑,汗水仍從額頭不停滾落,好不容易默唸佛經入定,卻被一縷酒香所勾醒。

有酒?

魯智深睜眼聳了聳鼻子,果然是那久違的酒香,於是一個激靈跳起來。

砰一聲,推開門。

“灑家聞到酒味,莫非誰有私藏?”

“沒誰,統制的鼻子真靈,燕統制送酒剛到...”

“送酒?”

魯智深一個閃身出門,順著酒味往關下跑去。

楊長這大半年,新添潞州與遼州,也添了無數飢餓的子民,存糧只夠維持生計,便沒餘糧用來釀酒。

各地都勒緊腰帶過日子,壺關守軍也只能維持溫飽,已經一個來月沒配發酒水,魯大師都快忘了酒味兒,也似乎能守住這條戒律,可酒一來就原形畢露。

“小乙哥,潞州不是沒酒嗎?你這車酒從哪兒弄的?”

“太尉著令蕭讓,派人從絳州買來的,但數量並不是很多,大家只能先解解饞,要想開懷痛飲,還得等上兩月,這季雖然豐收,等釀酒要時間。”

“原來如此。”

魯智深抹了一把光頭,盯著開了封的酒罈說道:“快給灑家篩一碗,還有吧?”

“有的。”燕青微笑點頭,“小弟剛分了兩壇,聽說大師剛在禪定,就沒派人去請...”

“哈哈,灑家哪有定力?聞著味兒就來了。”

魯智深笑著接過酒碗,仰頭一下全倒進嘴裡,隨後就聽到他滿意感嘆:“還是酒帶勁又解渴,這輩子看來戒不了。”

“大師想戒酒了?”燕青一臉詫異。

“不想。”魯智深直搖頭,“灑家又不成佛,戒它作甚?這不沒辦法麼?對了,只有這一車酒嗎?每人能喝多少?”

“壺關人不少,每人最多一碗。”

“啊?這就沒了?”

“呵呵...”

燕青笑著再篩一碗,遞給魯智深說道:“大師多喝一碗,小弟不饞這個,我那份讓給哥哥。”

“那多不好意思。”

魯智深撓著頭尷尬一笑,但放下手就順勢接過酒碗。

他正準備細細品嚐,一押正突然急匆匆跑來,朗聲說道:“稟二位統制,資政殿大學士、籤書樞密院事、尚書左丞、門下侍郎、割地使耿...”

“什麼亂七八糟的?”

魯智深聽到一頭霧水,不耐煩打斷了那押正彙報。

燕青聽到這人來頭不小,遂接話追問:“朝廷來人?你說簡潔些。”

“耿南仲要去威勝宣旨,車馬隊伍此時就在關外,有百餘軍士護送同行,軍士看上去訓練有素。”

“耿...”

“有啥可說的?”

這回輪到燕青被打斷,魯智深喝完第二碗,一臉不耐煩說道:“老規矩,隨從全部扣下,放正主入關就行。”

“哪來的老規矩?”

燕青蹙眉虛眼,當初就是他兼任壺關防守,心說我怎麼不知道。

魯智深不以為然,嘟囔道:“灑家與史大郎守谷南哨所,就是這麼對付金國使者的...”

“金國是金國,朝廷是朝廷,太尉還沒和朝廷決裂,咱不能做得太過分,小弟代你去處理?”

“也行啊。”

看到燕青前腳離去,魯智深舔了舔嘴唇,好想再吃上一碗酒,但當著隨從不好意思。

魯智深糾結了好一會,實在抹不開面子偷吃,於是搖晃著去追燕青。

他剛走到半路,就看見之前報信的押正,又迎面朝自己跑來。

“魯統制,燕統制說來人可能有詐,他會在關前拖一會時間,然後把這個使團放進來,讓您做好戰鬥準備。”

“準備啥?灑家怕區區百人?”

“呃...”

“不過小乙哥謹慎,灑家吃了他一碗酒,也就聽他這一回。”

魯智深剛剛喝了酒,身上勁力正愁沒地方出,遂讓那押正去安排警戒,自己則繼續向關下走去。

他精著上身剛到關下,只見馬車、騎兵徐徐駛入關門,緊跟著,甬道內突然喧囂吶喊,十幾個騎兵對著他呼嘯而來。

入娘撮鳥,真的有詐!

魯智深向關上一抬手,喝聲:“杖來!”

“馬上來..”

就在這時,兩個騎兵接近魯智深,長槍齊齊往他胸口搠去。

魯智深倏然側身,像個靈活的胖子閃開穿刺,一拳轟在旁邊戰馬身上。

馬背上的騎兵努力控制,但架不住馬兒吃痛要倒。

“接住!”

轟一聲響,水磨禪杖,從天而降。

關下兩名騎兵,一個隨馬被動倒地,一個被禪杖砸落馬。

魯智深拾起禪杖,光著膀子殺入甬道,不待自己安排的人趕來,他就和附近守衛一起,三兩下解決了那百餘金兵。

壺關外,遠處骨舍看到信號旗,立刻趕來接應。

雲中暴雨突然傾盆而下,金兵趕到關前全成了落湯雞,而骨舍期待的壺關大門卻緊閉,那百餘名女真勇士,居然連一炷香都沒堅持住。

而全身溼透的耿南仲,被燕青抓住提到城樓上,扔在魯智深面前。

“大師,老賊傳旨割地,卻勾結金人賺關,您看怎麼處理?直接殺了?”

“別別...”

耿南仲見魯智深滿身血汙,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小便失禁,急忙拱手告饒:“本官是朝中重臣,奉命是去威勝傳旨,中途卻被金人脅迫,你們不能殺我,我還沒見楊太尉,師父你是出家人,應慈悲為懷...”

“灑家是出家人,但也喜歡殺人放火,若吃灑家三拳不死,就讓你見楊太尉,這他娘夠慈悲吧?”

“不要...”

魯智深單手抓起耿南仲,這廝已經嚇得呆如木雞,腿上還在滴熱水。

只一拳,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