謅州舟 作品

第256章 我就是他同黨

粘罕從真定府南下,沿途州縣駐軍由於被調離,有心抵擋也是巧婦無米。

金軍作戰勇猛,很大原因是利益驅使,即遊牧部落野蠻征伐,戰後粗暴進行分配財產,但西路金軍自從拿下太原,便被楊長擋在太嶽山以北。

一直戰鬥,沒有收穫,影響軍心。

這一次從河北南下,粘罕就是要打破沒有收穫的魔咒,為麾下將士謀福祉得實惠,重新激發西路金軍的戰鬥力。

儘管粘罕與訛裡朵有約定,西路軍不得向沿途縣下手,就是單純的借道南下,但就地徵糧不在約定範圍。

粘罕能堅守約定,但麾下兵將則不好管,他們藉著徵糧的名義,在沿途大肆劫掠財物。

在這種背景下,各州百姓紛紛逃離家園,他們步調一致去往大名府,去尋找康王趙構的庇護。

那個時代通訊緩慢,普通百姓並不知康王遁走,都一股腦湧向大名府。

而樂和從大名府出發,一路上幾乎是逆著人群西行,直到進入磁州才發生變化。

由於孫新、顧大嫂的宣傳,當地有不少百姓沒隨大流,而是扶老攜幼選擇逃往潞州。

誰是亂臣賊子不重要,誰能讓百姓活命才重要。

楊長數次打退金軍,治下百姓一直過著太平日子,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樂和跟著逃難人群,往風月關方向趕路,他擔心有細作混入,在途中幫著暗中排查。

通過不停交流套話,樂和發現這些逃難百姓,大多對惠民政策不瞭解,只單純覺得楊長很能打。

畢竟磁州與潞州相鄰,他們暫時跑到潞州避難,等到金人收兵離開中原,這些人又會回磁州家鄉,並沒打算在楊長治下紮根。

從大名府一路走來,樂和發現己方的宣傳不夠,否則湧往大名府的百姓,一定會轉道去往山西。

等我回到威勝,定要提醒太尉。

距風月關還剩五里時,樂和在逃難人群之中,發現十幾個精壯的漢子。

他們雖然衣服破舊、一身塵土,但每個人眼睛都是炯炯有神,顯然不是一般的農夫。

細作?

樂和走南闖北,江湖經驗豐富。

這會察覺到異常,並沒有馬上尋去確認,而是默默跟在身後,直到已能看到風月關,才主動上前套近乎。

“幾位好漢,都是打哪兒來啊?怎麼沒攜帶家眷?小弟孤身一人,能不能同路作伴?”

“這麼多人,似乎用不著一起,最好各奔前程...”

“等等。”

樂和本來為人拒絕,但隊伍前方圓臉似頭人的漢子,聽到對話突然回身止住同伴,並抱拳點頭致意。

“我們來自磁州,是代表家裡來探路的,能安家再回去接家眷,小哥為何獨身上路?也是來探路麼?”

“不是,我家人已在潞州,日子似乎過得不錯,我是來投奔的...”

“哦?那挺好。”

圓臉漢子突然態度殷勤,笑呵呵拉著樂和追問:“不知怎麼稱呼?既然你就一人,咱們結伴同路。”

“姓樂,家裡排行第三,叫我樂三郎,或者樂三兒,未請教...”

“原來是樂兄,喚我董大郎即可。”

......

兩人邊走邊寒暄,董大郎表現得相當熱情,不多時就來到風月關下,發現守軍對入關人員,進行仔細的盤詰。

董大郎回身看同伴,發現眾人表情很沉重,心說頂著這張臉過去,少不得被多問幾句。

不行,看來我們要順利入關,還得落到樂三兒身上。

想到這裡,董大郎突然停下,攥住樂和的手,正色說道:“樂兄,大家相逢是緣,你家已在潞州落地生根,而我們還是初來乍到,入關後要承你關照。”

“好說,小弟一定盡力...”

“入關的百姓很多,等會關下盤詰問話,萬一中途走散可就麻煩,老哥想請你幫個忙。”

“嗯?請講。”

樂和已對眾人起疑,董大郎剛才握自己時,虎口的老繭十分明顯,而掌心卻沒老農粗糙,所

以絕對不是莊稼漢。

看到董大郎露出獠牙,樂和陪著笑臉繼續附和。

“樂兄來投奔親人,等過入關檢查定然很容易,乾脆說我們是你的同鄉,這樣便能省去不小麻煩,您看成與不成?”

“好啊,包在我身上。”

“那太好了,樂兄真是仗義,那便走吧!”

“好好,我走前面。”

樂和原本只是五分懷疑,現在懷疑已提升至九分,沒想到自己只是回去覆命,還能順道逮一群細作。

行至風月關下,樂和一眼就看到鄒潤在前方,猜測最近入關百姓太多,他親自把關盤詰行人。

樂和提前向守衛使眼色,然後上前配合對答了幾句,就被允許進入關下甬道。

董大郎等人檢查完行李被放行,這才追上甬道前方等待的樂和,隨一起穿越甬道往關後而去。

一行人剛走出甬道,突然聽到一聲喝喊:全部拿下。

左右衝出兩隊官兵,將他們全部按在地上。

“幹什麼?”

“剛剛已經檢查過了!”

“我們是良民!”

......

眾人偵察的時候,董大郎意外發現樂和沒被抓,於是急忙掙扎解釋:“各位軍爺,我們和他是一個村的,你們怎麼胡亂抓人?樂兄,快幫哥哥作證。”

“董兄。”

樂和信步走上前,語帶玩味對曰:“我樂三郎素來誠實,怎能幫你作偽證呢?有問題就快招吧。”

“你...玩我?”

董大郎氣得咬牙切齒,想倒打一耙將樂和拉下水,於是指著一旁將軍模樣的人,情緒激動進行告狀。

“這廝顛倒黑白,我們是真真的好人,他其實是康王細作,剛剛在路上已承認,還想暗中招募我們,許諾榮華富貴,而且他的同黨已潛入潞州,軍爺只要抓住狠狠用刑,他一定會招出罪行。”

“用刑?你倒是提醒我,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孫立把鋼鞭一指,聲音宛如黃鐘大呂。

“不是...”

董大郎一臉無語,指著樂和繼續提醒:“將軍,這廝尖嘴猴腮,一看就是細作,您抓人抓他啊,絕對能審查出同黨。”

“我知道。”

“啊?那您...”

“我就是他同黨。”

孫立的話猶如利刃,鋒芒直刺董大郎內心。

那些被按住的同黨,此時臉色就像吃了翔,心說你他孃的什麼眼神,我們都是被你給害了。

“說說吧,誰派你們來的?目的是什麼?”

“我們真是莊稼漢,沒人派...”

“真當本將三歲孩童?你要是之前沒殺過人,我把頭割下來!”

“您這...”

董大郎語塞之際,有個同黨心裡防線崩潰,主動交待曰:“將軍,俺願招,俺真的願招...”

“麻子,你敢!”

“聒噪!”

樂和抬手一耳光扇去,董大郎左臉瞬間腫脹感。

董大郎雖然頑固,但架不住下面人膝蓋軟,三兩下就把他賣光。

他們其實原河北宋將宋兵,但前年末降了初次南下的金軍。

首領董大郎的真名為董才,因於他熟悉山西風土人情,便被粘罕提前派來細作,為以後攻打楊長做準備,卻沒想到出師未捷,沒入關就被樂和盯上。

擒獲金軍細作不是小事,孫立在請示總管林沖後派了一隊人,由樂和押解至威勝發落。

五月底,樂和抵達威勝。

楊長將董才暫時下獄,著令樂和與蔡福繼續審問,他想著挖出更多的情報。

樂和前腳剛離開,武松就大步流星趕來,抱拳提議道:“粘罕不懷好意,定然是學的翰離不,從潞州來攻威勝,要不要給林教頭增兵?”

“潞州東有太行,只要扼守住風月關,任粘罕有再多金軍,也最終不得而入。”

“可潞州持續流民湧入,風月關的盤詰難度很大,這次要不是樂三郎湊巧,董才或許已經成功潛入,要是

再混入軍隊之中,後果將不堪設想,莫如封關拒民...”

“封關拒民,乃懶惰之法,還會喪失民心,林教頭為人謹慎,另有燕青為輔,相信他們能處理好。”

見楊長言之鑿鑿,武松又繼續提議:“金軍突然大舉南下,又提前派出細作潛伏,也不知是否為咱們而來,二哥沒有多少遠見,把朱武或聞煥章召回威勝問計?或者召集威勝群臣來議事,聽聽大家的看法?”

“嗯...”

楊長凝眉沉吟,喃喃對曰:“潞州流民湧入,各地又夏收在即,周邊各關隘險要,都有重兵在把手,暫時不會有危險,就算天大的事,也要等收了糧食再說,我自己先想一想...”

“好吧。”

武松言罷辭了楊長,便派出親兵往平北軍傳令,調時遷及夜梟軍來威勝聽用。

粘罕未戰先派出細作,這讓武松問道一股熟悉的味道,顧大嫂的麻雀軍還沒成型,而時遷的夜梟軍已練好五百人,完全可以派出去發揮作用。

在不到一個月時間內,楊長轄區周邊大事不斷。

先是太原金軍突然後撤,甚至主動放棄汾州全境,之後就傳來流民湧入潞州,粘罕與訛裡朵同出河北的消息,而現在又抓捕了金軍細作。

不論怎麼看,都像在算計自己。

楊長畢竟底子薄,去年底到現在這半年時間,連續拿下潞州與遼州兩地,手中資源消耗猶如打牌,三兩下就掏空了家底。

而潞州持續流民湧入,將地存糧的告急線再次拉低,所有人都在等六月夏收,等小麥與土豆雙豐收。

蕭讓掌管的平北軍,是楊長治下第二個推廣土豆的州,去年全州餘下的官倉糧食,都用來接濟潞州與遼州。

平北軍各地收割在即,已能看到吃飽飯的希望,而限制糧食產量的是土地。

楊長去年在汾州數敗金軍,現在聽說金軍撤走、放棄汾州,不少從汾州遷入的百姓,都向聯名向州府請願,希望官軍開入汾州駐紮。

這些人想回故鄉種地,也有不少汾州籍百姓參軍,希望隨軍收復自己家園,而朱仝跟著楊長打出了信心,他這幾個月厲兵秣馬,就等太尉府下令北上。

蕭讓、朱仝的書信,讓楊長生出不小猶豫,他便以視察流民的名義,去到潞州問計聞煥章。

聞煥章認為時機未到,還不是主動進攻的時候,特別不能輕易向太原擴張,讓捉襟見肘的各路駐軍,分散把守沒有屏障的地盤,建議楊長繼續發展民生,先讓金軍與宋軍消耗。

楊長納聞煥章之言,按兵不動以待天時。

考慮到潞州大量流民湧入,林沖麾下兵馬確實吃緊,楊長命魯智深率義勝降軍,到潞州幫忙收割及維持秩序,重點向壺關地區增兵佈局。

壺關以南便是澤州,楊長很想納入勢力範圍,目前還沒找到合適藉口。

只要補齊澤州這缺口,就相當於把防禦疊滿,金軍但凡想攻打楊長,就只能耗費兵馬錢糧,硬啃各種關隘。

當然,楊長未雨綢繆早了些,粘罕大軍經過磁州之時,得知風月關有重兵把守,直接放棄了強攻入潞州的打算。

訛裡朵接趙構的傳訊,遂邀粘罕到合圍王宗濋,粘罕聞言欣然允之。

於是東西兩路金軍,同時從銘州、相州兩地開進大名府,王宗濋意識到危險為時已晚,只得被迫應戰。

王宗濋率領的禁軍與西軍,兵力數量、單兵素質都不如金軍,黃河裡運輜重、糧草的船隻,又被張順帶水軍不停騷擾。

幾場戰鬥下來,十餘萬宋軍損失殆盡。

解潛戰死馬陵道口,折可求兵敗被金軍俘虜,折彥質力保王宗濋逃脫。

王宗濋領十萬大軍出門,逃回汴梁只剩不到二十人。

欽宗得知金軍復來,並全殲了自己倚重的西軍,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應對,朝廷上下也是一片譁然。

求和派代表耿南仲,建議欽宗向金稱臣納貢求和,遂以吏部侍郎李若水為使,帶著滿滿誠意去見粘罕與訛裡朵。

所謂誠意,即答應割地、賠款、質子,一切要求。

黃河劃界就黃河,

賠款要多少給多少,要誰為質誰為質。

金人素來得寸進尺,所以欽宗並不放心,他怕金軍再臨汴梁,危急時刻又想起李綱,遂派親信持旨去召回京。

李若水在黎陽見到粘罕,西路金軍在大名府短暫休整,繼續從黃河以北向西進軍。

粘罕心中芒刺是楊長,所以他的要求只有一個,即割讓河東河北所有城池,最主要就是山西各州,並限期二十天完成交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