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春是金色鎖鏈 作品

第 98 章 長姐難為12

烏須坐在馬車上,動也不敢動,因為世子自從進了車廂後,就紅著眼,陰沉地盯著車廂的掛飾。

陰鬱的眼神的彷彿那掛飾掛錯了地方,放在腿上的手還一直握了又松,鬆了又握。

彷彿強壓著情緒,顯然世子這時候的情緒是不穩定的,身體微弓,以烏須跟隨世子多年的經驗,這是在發火的邊緣,隨時要爆發。

世子脾氣不好。

他脾氣怎麼可能好呢,小時候父不關懷,母不疼愛,是個沒人心疼的小世子,獨自住在世子府裡,空空蕩蕩,只有下人在徘徊。

世子小時唯一能做的就是哭鬧生病和發脾氣,那時候的世子年紀小,以為發脾氣才引起別人的關注,才能在父親眼裡有那麼一點點存在感。

這也導致世子成年後,哪怕不再隨意用發脾氣引人注意,情緒依然很不穩定,愛他的人太少,幼時沒有得到過安全感,

所以情緒起伏極大時,就會這樣胸口上下起伏,手張張握握,以此來控制自己。

世子也漸漸長大,他明白脾氣在不在乎他的人面前,沒有任何用處,根本沒有人會憐憫他,所以他每每暗暗忍耐著,不再把弱點表現給別人看。

而精明的烏須,更是一察覺到世子情緒不好,就會縮在車邊裝個死物,等世子忍過去就好了。

世子愛發火生氣,但從不太翻舊帳,過了也就過了。

車中人沉默,氣氛凝重。

世子情緒一直都不見好,車廂裡靜得彷彿沒有人在。

烏須坐得屁股都疼了,愣是雙腿緊閉,臉朝右,眼神都不敢亂瞄一下,爭取掛在牆上,他可不想惹得世子大發雷霆,將他臭罵一頓。

“烏須……以後不來這兒了。”世子突然開口。

伴著聲音,只有外面車輪軲轆聲,以及噠噠的馬蹄聲。

世子這是在跟他說話,這時候烏須就躲不過去了,他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下世子,眼圈紅通通,緊緊抿著唇,咬著牙吐出這一句,似乎下定了決心。

“不來了?不來紀姑娘這兒了?”烏須跟個小姑娘一樣,弱弱地探問。

雖然以往世子也和紀姑娘吵,但世子從來沒說過這種話。

世子低沉的聲音,喉間微嚥了下,以一種訣別的聲音道:“……我還去什麼呢?我對她已沒有了利用之處,她小弟考上了秀才,她就不再需要我,她從來就不需要我……”

“你可曾知道她對我說了什麼嗎?”

世子聲音微有些頹唐:“她為了拒絕我,竟然跟我說一輩子不成親,不嫁人……呵呵。”說到這裡,世子微收下頜,顯然難過的不能自已,好一會兒他才道:“……本世子不是胡攪蠻纏,死纏爛打的人!她既對我無意,我便罷,省得她再編出什麼為了弟弟終身不嫁的話來搪塞我……”

“本世子說納她為妾,她跟本世子說不為妾,要納她為貴妾,她寧不要貞潔,也不肯隨了本世子……我不過是想了個辦法,好讓她名正言順地入府做世子妃,可她竟然張口就說終身不嫁……”

世子紅著眼哽咽道:“她太小看本世子了!什麼樣美人我沒見過,她不過是一個小小平民……她既然看不上本世子,不喜本世子,本世子也不屑再糾纏她……”

烏須:“啊這……”

他眼珠子嘰裡咕嚕地轉,想著怎麼接話。

聽著世子的話,其實他滿腦子是震驚的,他心道,不是啊!那紀小娘子到底是什麼人啊!

她這眼光也太高了!

世子哪點配不她嗎?世子年輕,痴情,要模樣有模樣,要銀子有銀子,要身份有身份!

還是下一任裴親王!

紀小娘子進了府就能跟著世子享榮華富貴。

何況,世子府裡頭連個暖床的人都沒有,那小娘子到底知不知道府裡的情況啊。

世子爺連個通房都沒,幾個丫鬟年紀也大了,再過兩年就給找個人家嫁了,她進了府,世子府還不都她說了算?而且就她一個女人,世子肯定是千寵萬寵的啊!

到時她弟弟,世子也會幫忙,若中了個舉人,成了舉人老爺,再進一步中個進士,將來留京為官都不是問題,世子幫一把,她就有個做官的弟弟,這在世子府裡頭,可是頂頂有臉面的!

就算將來世子妃入府,那也得敬她三分……這到底哪一點不好啊!

換個女子,那不得搶破頭……可世子其它女子,也看不上啊,偏偏就中意那小娘子,被那小娘子三番五次拒絕都沒捨得放棄。

這一次……

她偏生就是不肯,看看把世子難受的,這麼大個男兒郎,為了個女孩,都哭了。

世子上次哭,還是他十二歲時,那時的親王疼愛公子,當面怒聲呵斥世子,小小的世子自尊心極強,忍不住一路哭著回了世子府,箇中心酸,不提也罷,都是多年前的事了。

自從,世子再也沒有哭過。

沒想到這次為這小娘紅了眼。

“……世子,是這小娘子不知好歹,世子莫不跟她一般見識。♀[(.co)(com)” 他順著世子的話,並安慰世子。

但顯然安慰效果不佳,世子仍緊抿雙唇,不說話了。

不知為何,烏須瞧著世子,雖生來富貴,卻為悽苦,坐在那兒,眼中似有水意在眼眶裡徘徊流轉,他低著頭,一動不動,悲楚之意油然而生。

烏須只是個奴才!

雖然在世子小時他就跟著了,但有些事奴才是做不得的,有些話更是說不得,有些關懷也代替不得,因為他只是個奴才,他也只能做一個奴能做的事。

可他憐憫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小世子,在那親王府,他就個孤苦無依的棄兒,無人理會,無人管他,更沒有人關心他,就那麼磕磕絆絆地長大了。

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知心人,想方設法想將人接入府中……

自從認識了那小娘子,世子笑容都多了,可沒想到……

那小娘子惹得世子又是傷心又落淚,心寒的透透的。

唉,孽緣啊!

車馬一路前行,很快到了親王府。

世子下了馬車,除了眼圈還有些微紅外,他神色冷漠,邁步回府,誰知剛進大門就遇到了府裡的祖宗!

裴小公子!

他和世子,那是王不見王,每次見了都要風起雲湧,唇槍舌戰一番。

裴親王與親王妃生的這位十四歲的小公子,一味嬌慣,從不將這個世子哥哥放在眼裡,如果不是世子脾氣一向不好,長得又比較高大,小公子怕被打,不敢硬槓。

但小公子硬得不行,軟刀子厲害,刀刀讓世子難受。

不知多少次含沙射影,對世子冷嘲熱諷。

也是,這小公子看世子能順眼嗎?他都眼紅死了!

世子生下來就是下一任裴親王的繼承人,從小到大,宮裡各種賞賜,流水一樣進了世子府,當然偶爾也有他的賞,但都是些需要登記造冊的擺件,全部入庫,根本用不得。

可宮裡頭給世子的,可都是皇上私庫裡的好東西

,各種寶石奇珍異寶,隨便一把進貢而來的西域白玉美人扇,和無一絲雜毛的雪狐大裘,都能讓那裴公子破防,因為他沒有這樣的好東西?

每每聽說氣得要在房間裡摔東西。

更不要說,世子進了國子監,不與貢生和監生一同讀書,而是和皇子一個學堂讀書,就讓小公子嫉妒的面目全飛了。

幾位皇子,小公子都未見全,他這個世子哥哥就能和皇子打成一片。

而且宮裡每每宴會,都會有牌子發下來,邀請他這個世子哥哥進宮小聚,從來沒有他的份兒,天知道他多想進宮,只有偶爾宮大宴,父親會帶他進去,見見世間,而他每次都只能待在宴廳,而世子卻可以在宮裡隨意穿梭……

宮裡的皇子公主只知裴世子,而不知裴親王還有位公子,不知他裴子寧是何人。

這對於不缺父愛母愛,被嬌慣著長大,什麼都想要最好的,愛慕虛榮的裴小公子來說,世子簡直就是他眼中釘,肉中刺般的存在!

是恨的牙癢癢,恨不得他立即消失的人。

所以平日在府中,他不放過任何一個嘲諷世子,打擊世子機會,他當比誰都知道世子最大的弱點,於是處處在世子面前秀王爺多愛護他,秀母妃多寵溺他。

連早晚請安都不放過,能給世子添堵,簡直是他人生中最高興的事。

這便宜的世子哥哥縱有榮華又如?他擁有的,可是世子永遠都得不到,都眼紅的東西。

本以為他勝世子一籌!

結果,他剛剛從母妃那裡得知一個秘密!這個秘密讓他又驚又怒,又氣又急,憤怒的不得了。

滿心頭的怒火,剛出門,就撞見了這個便宜哥哥回府,他怎麼可能輕易放過,當即攔住了裴衍恆的路。

“呦,世子爺!你可當真目中無人啊,撞到了弟弟,竟然一聲不吭,你的禮教呢,你的規矩呢?”

裴小公子氣得眼珠子直噴火,他道:“……我們要不要去皇上面前評評禮?看看世子爺是怎麼在府裡兄友弟恭,敬愛弟弟的?”

裴衍恆此時心情極度惡劣,撞見這討人厭的弟弟,他怒瞪著面前這個便宜東西,齒間朝他罵了句:“別給我找事啊?好狗不擋道,滾開!”

兩人一個紅了眼,一個憤怒過頭,王對王在路上衝在了一起。

若以前的裴子寧,多少還怕些裴衍恆,被捱揍,一般見勢不妙就走了,畢竟,父親雖然不待見世子,但也不會因為不待見把世子怎麼樣,到時捱打了,估計也白挨。

可現在不一樣,他現在知道了一些事情!

他憤怒得不得了,也憋屈得不得了,而父親竟然也知道這件事!

知道這個世子的秘密!

裴衍恆若真是先王妃生的裴家種,他最多嫉妒不甘,又能怎麼著?但他知道了,他根本就不是!

他是鳩佔鵲巢!

原來這裴親王世子之位是他的!是他裴子寧的!憑什麼給了這麼一個雜種!他憑什麼佔了他的位置,繼承親王府!

而真正親王府繼承人的自己,卻落得個公子的名頭,一旦成年,就要被趕出親王府,自行謀生。

裴子寧現在心中已不是嫉妒與不甘了,而是憤怒,是恨!

小偷!一個雜種的小偷!

偷了他的身份,偷了他的榮耀,偷了他的王府,還偷了他繼承位,偷了他的全部!

站在大門處,路過的僕人就見到裴衍恆與裴子寧兄弟二人,一個臉上咬牙切齒,一個面上更是猙獰發笑。

好膽!

裴衍恆今日沒心情, 也沒空跟他糾纏,他一把撥開擋路的狗,不理會他,往自己世子府走去。

可裴子寧根本不肯放過他。

今日發了瘋似的。

像個狗皮膏藥一樣跟在裴衍恆身後,不停地跟世子說話,關於這個世子身份,他到底沒敢直說出來,而是拐彎抹角地罵道:“世子哥哥,你可真是好大的威風啊!做弟弟的真羨慕你!”

羨慕你個頭!

裴衍恆最不耐煩這個煩人的傢伙,他走得極快,本來長得就高,腿又長。

但裴子寧還是在他身後緊追不捨,兩人很快走到了側花園。

烏須和裴子寧的隨從兩人一路小跑跟在主子後面,二人皆暗暗叫苦,兩個主人又要幹上了。

今日裴世子倒是多有忍讓,但裴公子卻咄咄逼人,怎麼還黏一起去了。

這小公了今日是打定主意要惹怒了裴世子了,一會兒打起來可怎麼辦!

主子打架,小鬼遭殃啊!

於是兩人緊張兮兮地跟在後面。

裴衍恆比裴子高了大半頭,他走得雖快,但裴子寧寧可跑起來了,也不掉隊,兩人在花園裡一路疾行,有幾個路過的丫鬟見到世子與公子,趕緊退到一邊讓開了路。

“……世子爺,別走那麼快啊,我剛才可是母妃那裡聽到一個特別有趣的故事,正想講給世子哥哥聽。”

“這故事啊,講的是一個不要臉的女子,跟男人有了苟且,未婚先孕,失了貞潔,丟人就算了,不以死謝罪,還厚著臉皮帶著肚子裡的孽種,嫁到別人家,讓大家以為這孩子是夫家的!要不說天理不容,做了這等缺德事,想把自己蛋下在別人的巢裡,鳩佔鵲巢,嘻嘻,你知道她什麼下場嗎?慘得很啊,聽說大出血,當場難產死嘍……”

“你說這事兒是不是大快人心啊,世子爺!”裴子寧笑嘻嘻,語速快速地說著。

在聽到鳩佔鵲巢時,裴衍恆疾行的步子就一頓,不遠不近的兩個隨從,差點沒衝過去,急忙跟著停住了腳,默契地退後幾步,將地方讓出來給這兄弟二人說話,隨從退到了邊上。

“……你到底想說什麼!”裴衍恆眯起眼睛望著面前裴子寧,咬牙切齒道。

“我沒說什麼啊?”裴書寧做無辜狀,“我就是說,那女人想鳩佔鵲巢,最後難產大出血死了,報應啊!她活該!聽說她死的時候,臉都是白的,血都流光了……嘖嘖,身下一灘血呢,世子爺,你臉白什麼啊?弟弟就是聽了這麼個故事罷了,說給兄長聽聽……”

“你給我滾!”

裴子寧見裴衍恒生氣了,他怎麼可能滾,他更是得意氣恨,故意道:“要說那女人,死得還是不夠慘,她做下的惡事,礊竹難書!她倒是一死百了,卻在人家府裡留下個長子,混淆了血脈,這不知哪裡來的野種,佔了人家府里長子長孫的位置,真是個臭不要臉的!母親不要臉,兒子也不要臉,堂而皇之地佔著位置,還想繼承家業,他也不想想,他一個野種,配嗎!”

這一句配嗎?裴子寧甚至還當著世子的面,往地上吐了一口,吐完笑嘻嘻地看向裴衍恆,故作驚訝道:“啊呀,世子爺,你怎麼臉色怎麼這麼差,小弟說的那個雜種,可萬萬沒有說世子爺的意思,世子爺可莫要代入了自己……”

裴衍恆握緊拳頭,盯著這個從小到大和他對著幹的裴親王妃之子,他若再聽不出來他話中之意,他豈不是個棒槌!

“我再說一遍,給老子滾!”

“本公子為什麼要滾, 這園子是父親的,還沒輪到世子吧?再說了,弟弟不過說了個不知廉恥的故事,哥哥怎麼還聽惱了呢?”

“也對,這都怪我,是我這個弟弟話太多了,可是弟弟在聽到這個故事時,實在義憤填膺,氣得不得了,弟弟若不說出來,實難消我心頭之恨,你說這故事裡不知廉恥的賤女人,她在旁人府裡生下一個孽種,那孽種將來還要繼承人家府裡偌大基業,世子,這事兒若放在你身上,你說氣不氣人!”

“好在老天有眼,這雜種在府裡爹不疼,娘不愛,沒人理,像只沒孃的狗,很可憐的,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爹不疼,娘不愛,哈哈哈,那不是因為,他爹知道他是個孽種,他後孃也知道他是個孽種,全府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孽種,就連他爹孃的親生兒子,也知道他是個孽種!你說他好不好笑,世子,最可笑的是,只有他自己不知道,哈哈哈……”

“可憐的雜種,天天在府裡鬧,以為能討得旁人一點關心,可惜啊,沒有人理他,他是什麼東西呀?他在別人眼裡,是個賤東西!他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實際上,所有人都是知道他是個什麼貨色,一個賤人跟男人野合出來的東西,說出來丟死人!他還想著父親會疼愛他,豈不知他父親恨他入骨!”

“世子,你說他這身份如果公開了,會怎麼樣?這個雜種若知道自己的身世,會不會沒有臉活在這個世上……他乾脆找個井跳了,找個繩子吊死算了,除了他那雜種娘,根本不會有人在意這雜種,不有人愛這雜種,更不會有人憐憫一個雜種,他不配,估計女人若知道他是雜種,都要吐了,哪怕終身不嫁,也不會想跟這雜種扯上關係……”

裴子寧聲音不大,但話速極狠,又快,周圍的下人不敢靠近,站在遠處的兩個隨從,也沒聽清兩人說什麼,只聽到隻言片語,似乎賤人,雜種……

結果,就在裴小公子口沫懸飛地說著,世子突然一拳頭過去,將裴小公子給打飛出去了。

裴小公子今年剛滿十五歲,雖然個子不矮,但長得細瘦,哪有世子人高馬大,尤其這一年,世子不但抽條長成了大人樣,也突然愛鍛鍊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心儀的女子,竟練起武來,天天在世子府裡練石鎖,練得肩寬瘦腰,整個一個衣衫架子,身形挺拔漂亮,聽說腹部都練出了八塊……

他的一拳,裴小公子根本接不住,凌空打飛出來,這還不算,待裴小公子爬起來,兩人誰也不服誰,竟然扭打在了一起。

把路過的丫鬟嚇得手裡果盤都掉了。

兩個隨從更是頭頂冒出了魂兒。

烏須真想扇自己的烏鴉嘴,越害怕什麼,越來什麼!他心下暗忖,這裴小公子也是!明知道世子不待見他,還非要往世子前面湊,眼瞅著就要被揍!這不是自找的是什麼?

隨從頓時吆喝下人上前拉住兩人,可是下人怎麼敢拉啊,誰敢拉世子,世子就揍誰啊,一時間花園裡鬧轟轟一片。

直到有下人找了裴親王和親王妃過來,兩人匆匆來時,正好見到裴衍恆將裴子寧壓在身下揍得裴子寧滿臉是血,發出陣陣慘叫。

親王妃當即就尖叫一聲衝了過去,大聲讓人掀開裴衍恆,看到親兒被打得這麼慘,一臉有進氣沒有出氣兒,牙都掉了。

親王妃氣得渾身發抖,將裴子寧從地上扶起抱在懷裡,“子寧,子寧!”

裴子寧見到了親孃,終於緩氣來,開始嚎啕大哭:“娘啊,娘……兒要死了,兒要被世子打死了……”

親王妃看

著心愛的小兒滿臉是血,心中恨意湧出,她抬頭,陰狠的目光盯著被下人給架起來的世子,怒聲喊道:“反了天了!還有沒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就要殺我兒,王爺!王爺!你再不管管,你親生兒子就要被這孽子給打死了!王爺!你可得給寧兒做主啊!”

裴親王在見到此景後,早已滿面怒氣,回手狠狠給了被架住的裴衍恆一巴掌。

“混帳!你們幾個,給我把這孽子帶回世子府,禁閉一個月,每日一餐,不許出府!什麼時候老實了,什麼時候再放出來!”

裴親王盯著裴衍恆冷冰冰道:“史部若來人,就說世子病了,任免之事,日後再說。”

“是!”

裴衍恆在被裴親王甩了一掌後,他咬緊牙,瞪大了眼睛看著裴親王,那一刻,他終於從暴怒的裴親王眼中,看到了仇恨,隱忍,厭惡,嫌惡……但很快,裴親王就垂下眼,遮掩了情緒,恢復了平常冷漠的樣子,下著命令。

手下自然無所不從。

這一巴掌有多狠,它直接將裴衍恆扇到偏過臉去,震得牙齒鬆動,滿嘴的血從嘴角溢了出來,耳朵都是嗡響的,根本沒有聽清裴親王在說什麼。

但裴衍恆在這一刻,對這麼多年心中仍存著僥倖,想要擁有的那一絲父子之情,徹底泯滅……

他狠狠地吐出一口血,一下子甩開了桎梏他的人,身體晃了下,但很快站穩,抹了下嘴角的血沫,冷眼看著裴親王關心兒子的眼神,親王妃大呼小叫護著小兒的樣子。

他忍不住呵地笑了一聲,為這可笑的一切,也為可笑的自己,他踉蹌地轉身往自己的世子府走去。

烏須剛才抬手阻止周圍要衝出去的護衛。

裴親王出手太快了,打完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這時候若護衛衝出來與裴親王刀劍相向,對世子極不利,到時裴親王倒打一耙,再壞了世子名聲……

見世子回府,他趕緊跟在世子身後,可世子的狀態不對。

腳步凌亂,有僕人聽從裴親王命令,一路跟在世子旁邊,被他一腳踢開,怒吼:“滾!給老子滾遠點!”

烏須趕緊讓這些人走開,沒眼色的傢伙!

他跟在世子身後,一路回了世子府。

他看到世子的右側臉被裴親王一掌打得腫了起來,可見打得有多狠,裴世子紅著眼一路上連吐了三口血沫。

“烏須。”世子道:“拿些銀兩,我們走。”

烏須不知道世子要去哪兒,他小心問:“世子……可是要去紀小娘子那兒……”

世子笑了,眼中含著淚,淒滄道:“我找她做什麼?我算什麼世子?我是一個多餘的人,一個鳩佔鵲巢的人,一個沒有任何人期待出生的人……”

“……我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不會有人喜歡我這樣的人,我就不該出生,可我的人生,既然不能選擇生,但至少死得要有意義,我不想窩窩囊囊的死去,烏須,我要去大凌關參軍,那邊戰事頻發,敵軍屢屢進犯,我要去挫敵兵,就算不幸死在戰場,馬革裹屍,我亦是為了保家為國,死得其所!”

烏須一聽,簡直大驚,趕緊勸道:“別啊!世子,你還有皇上,你還有……”

沒說完就停住了,因為世子根本不聽他的,他取了銀物,往懷裡一揣,頭也不回的扔下了所有東西,出了屋子,牽著馬離去了。

雖說裴親王要人看著世子,但誰敢真看著呢?裴親王是親王,可世子也是下一任親王,這爺倆打架,小鬼卻遭殃,誰也不敢攔。

烏須急得直跺腳,趕緊叫來平日伺候世子的小廝追上去!

待人離開了世子府。

有人偷偷溜進了王妃處。

“人走了?”

“是,世子說要去大凌關……”

“呵呵,到底年輕,受不得激,走了便好,人都安排好了?”

“安排妥當。”

“嗯,此事辦成了,重重有賞!”

“多謝王妃,小的定不負王妃提拔!”

“去吧。”

……

紀櫻躺了會正心悸,大門又被人敲響了,這一次她匆忙掀開薄被,急步出了院子,以為世子回來了。

打開門,卻是烏須!她急忙向烏須身後望,沒有人。

“你……”

烏須一臉愁容,求爺爺告奶奶道:“紀姑娘!勞駕了!世子出事了,世子他出事了!”

“什麼?他出什麼事了?”紀櫻剛做完那個夢,心裡正咯噔呢,一聽到世子出事,她忙問道。

“世子他把府裡頭的公子打了,後來鬧起來,裴王殿下也打了世子,要關世子禁閉,世子卻騎馬跑出去,我讓小廝跟過去,馬上就過來找姑娘您,想讓姑娘勸一勸世子,現在也只有姑娘能勸世子了……世子他,他要去大凌關參軍,姑娘也知道,那邊正打仗,刀槍無眼,世子這一去,可能就要死在戰場上,此行兇多吉少,求姑娘勸回世子吧……”

紀櫻在聽到裴衍恆打了公子,心裡就一跳,她想到剛才的夢,夢裡不就是說世子他打了公子,一氣之下離府坐船南下,大凌關可不就要南下!

她立即出聲:“那他現在在哪?”他絕對不能去大凌關!他不能坐船!

“世子這會已經騎著馬去了碼頭,姑娘快隨我去碼頭吧!我讓小廝先追著世子過去,姑娘快上車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紀櫻望了眼停在門外的馬車,車上還有個侍衛,平日在世子身邊形影不離,她猶豫了下,確定這件事極有可能是真的,和夢裡一一對上了。

她道:“好,我馬上來,你等一下,我拿下一東西。”她清楚自己未必能勸說得動裴衍恆,這個年紀的孩子叛逆得很。

但她還是要走這一趟。

她快速回了屋子,取了塊粉包袱皮,將幾件衣服從櫃中取出來,包在上面,最重要的是,她拿了給小弟積攢著的百解丸,攢了一瓶,接著將銀子放到袖子裡,她在房子炕下一處暗閣藏了一百兩銀子,小弟紀書寧是知道的,如果沒銀子用了,可以回來取暗閣的銀子。

她快速打了包袱,接著鎖上門,跟著烏須上了馬車。

護衛快馬加鞭趕著車去了碼頭。

紀櫻一路都在掀車窗簾子往外看,直到馬車停在她來京城時的那個碼頭。

她從車上下來,烏須見到了等在船口的小廝,小廂急忙迎上來。

“……世子他上了船,誰說也不聽,是去大凌關的商船,小的根本勸不住。”

“行了行了,票買了嗎?”

“買了,小的買了!船馬上要開了……”

烏須看身紀櫻,為難道:“紀姑娘,你看……”

紀櫻心中記掛著那個中二少年,那個可能會要他命的天花,她只能嘆氣,直接道:“上船吧。”

烏須感激不盡,他帶著紀櫻登上雙層大船,直奔裴衍恆所在船艙而去。

剛到門口,從艙門裡走出一個小廝,正好與烏須和紀纓打個照面。

“這也是世子身邊伺候的,趙小卓。”烏須飛快給紀櫻介紹了下,然後問道:“小卓子,世子怎麼樣了?”

趙小卓躡手躡腳,見到烏須和紀櫻時還有些慌亂,見到烏須問,才穩下來,低頭道:“……剛給世子鋪好了床,世子已經躺下了。”

烏須朝他揮了下手,讓他趕緊走,然後轉身對紀櫻道:“紀姑娘,世子就在裡面,拜託姑娘了。”

紀櫻隨便一點頭,伸手推開了門。

這處是船上最好的艙房,屋子裡的擺設與客棧沒什麼區別,走進去是廳堂,裡面就是內室,內室裡果然躺著個身影。

一動不動。

總算趕上了,她呼出氣,將肩上的淺粉色包袱取下來,放到屋子一旁櫃子上。

“世子。”她先出聲,見沒有聲音,才走過去。

走到他床邊,見他枕著枕頭,蓋著薄被,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她只好在床邊空的位置輕輕坐下,一回頭就發現躺在那兒的世子,臉腫得老高,上面浮起了一個巴掌印,嘴角都給打破了。

怎麼會有如此狠心的父親!

她心疼地看了看,剛靠近。

世子察覺到有人,突然睜開眼,見到了她,震驚過後他臉色一喜,但很快就惡狠狠地拽了拽被子,衝她吼道:“你怎麼在這裡?誰讓你過來的,你來幹什麼!本世子不許你進來,你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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