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春是金色鎖鏈 作品

媒婆

病危才幾天,又病危?這個韓興昌想幹

十麼?江見許掃了眼,

沒空搭理他。

隨手將電報扔到一邊。

錦陽市玉板溝櫻桃大隊,大隊的人都知道,韓家二老韓興昌.....不好了。

韓興昌自從上次用病危騙大閨女回來,不但沒留住人,還被大閨女的對象打破了他的計劃,又被對方明裡暗裡威脅一番後,氣得當晚吐了血,嘔血癥發作了。之後每天一口血。

整個人像被抽乾了精血一樣,迅速衰老。

大概得知自己命不久矣,他眼神陰鬱,看誰都惡狠狠地盯著,只有見到放學回來的小兒子韓永壽,才會面容和藹一些,小兒子的名字寄託了他的全部希望,長壽生子,多子多福,他韓興昌一脈永世壽享,昌盛不絕的希望,可都在小兒子身上。牆根跑了。

韓香娣平日裡都躲著她爹,自從大姐走後,她爹看起來好可怕,白天溜出去不在家待裡著,待著也跑到自己房間裡,因為有一天她回家時,他爹在門口用陰森森的目光盯著她看,也不知是不是病糊塗了,把她當成了大姐,罵了她一句白眼狼,還說當年就應該打斷她的腿,看她還跑不跑了之類的話,嚇得她貼著她怕她爹真打斷她的腿。

第三天韓興昌就躺在鋪上,爬不起來了,眼窩瞘??,脊背彎曲,雖然四十多歲,整個人看起來老態龍鍾。村裡每個來探望他的人,都驚呼這韓家老二變化太大,就像突然老了二十歲一樣,像個老頭子很是怪異。韓興昌自己也察覺到這點,整個人變得越來越焦躁,醫院去過開的藥根本沒用,吐血越來越嚴重,在大閨女離開的第四天下午,他突然慘叫一聲,一口血噴出來,吐在了被褥上。吐完後,五臟六腑似乎都在扭動,韓興昌面目猙獰痛不欲生,那一刻,他有種預感,他要完了.....他就要死了。

像老乞丐一...這根本不是醫院說的嘔血癥,這是醫院檢查不出毛病,隨便給他按得病症,這就是老乞丐說的,遭了報應了!他和老乞丐都遭了報應了!到這個時候他才後悔,早知道這樣,早知道會這樣,當年,他就不抱走孩子了....可是他明明按照老乞丐說的做了,老乞丐一死,他很快離開鹿城,躲得鄉下老家,沒有回到鹿城。一直沒有離開過這裡,一直都沒有離....

為什麼,為什麼會反噬,他回想當年鹿城老乞丐說過的話,他說不能回去....

他說的是帶的人不能回去!他是.......個女娃,她不能回去!

不是韓興昌不能回去!

對,對的,一切都是從他大閨女韓舒櫻戶口遷到鹿城開始的,從那時候開始,反噬就開始了,他就開始莫名其妙吐血,如果他還想活著,中斷反噬。他就必須,必須把大閨女再叫回來,不能讓她回鹿城,他還想要活下去,他得把大閨叫回來,他想吼,他想叫,他躺在鋪上喊人:“李娟,李娟!”韓興昌覺得自己用盡全身力氣,但叫出來的聲音像拉不動的風箱,呼哧帶喘。李娟在外面聽到他叫喚,慢騰騰進來,頓時嘴巴一撇,這糟老頭,又吐血了,還吐到被子上,這血洗起來可麻煩了,她眼底有嫌棄,但掩飾起來。一輩受這糟老頭磋磨,平時說打就打,說罵就罵,看在他能賺錢養家,李娟還能忍,現在病得快死了還在她眼前頤指氣....要不是指望他病能好,繼續賺錢養家,她都不帶理他的。“你,你去縣裡發電報,讓大閨女回來,就說,就說我不行了,這次是真不行了,一定,一定要讓她回來,我要見她一面,我要見她一面,你快去,快....李娟站在門邊,操著袖子,冷眼看著他發癲,嘖嘖,心裡呸了一聲,但最後拗不過這精老頭,畢竟人沒死,餘威尚在,她還是去了縣裡郵局,電報按字收費,一個字三毛五!三毛五啊!這得買多少菜!至少要能買四五個雞蛋呢,她不捨得,最後電報員按她的意思刪刪減減,發了和上次一模一樣的電報,因為這樣字少,最省錢。韓興昌在家裡一邊吐著血,一邊熬著命,心頭帶著一絲絲希望,認為只要大閨女回來,留下來照顧自己,他的病就能好,沒想到左等右等,等了到臉色灰白,等了幾天連個人影都沒有。韓興昌血吐得越來越嚴重,就像當年的老乞丐一樣,一口又一口,整個人看起來瘦骨嶙峋,行將就木,就像風中的殘燭。已經從幾天吐一口,變成一天吐幾口,血如泉湧一樣從他嘴裡冒出來,場面可怕,見者生畏。

連李娟都躲到女兒房間,晚上不跟他睡一起。

白天最多過去一趟,扔一塊紅薯窩頭,餓不死就行,對他不管不顧。

有些小聰明,一生愛算計的韓興昌,絕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落得這樣的下場,沒過兩天就嚥氣了,嚥氣前他雞爪一樣李娟,眼睛瞪得像銅鈴,眼珠子發灰地死盯著她,嘴角還流著血。

他對李娟道:.....你,你養....養大兒子,大閨......舒....回來....一句話沒說完,人白了眼嚥了氣真是晦氣。

李娟急忙甩開他的手,這幾天被被這死老頭折騰的夠嗆,應該說這些年嫁給他後,一直被他折騰夠嗆,韓興冒有用的話,死了她固然覺得天塌了,但癱在床上什麼用也沒有,還要她來天天伺候著,那還是早點死了算了。還有大閨女,那都不是他的種,天天唸叨著,到死都想把人找回來!魔怔了!

他把人家當閨女,呸!也不看看人家認不認他?電報發過去多少天了?連個影也沒有,活該!給別人養孩子,就是這個下場。李娟可不會白白養人家的種,她根本就不信韓興昌說的什麼借運借子的話,她的兒子都是自己生的,那就是騙子忽悠他,不過,韓興昌有一句話說的對,這大閨女確實得回來,這麼多年怎麼能白白養她呢,想結婚就得給彩禮,她得把這些年老韓家供她上學養她的錢吐出來她越想越興奮,韓興昌手裡有一筆錢,她知道放在哪兒,足足有一百五十塊吶,到時候她再去鹿城跟大閨女對象要一筆....裡有三百塊錢,她的日子比韓興昌在好過多了,李娟心裡盤算好之後。立馬臉色一變,悲痛欲絕,大嚎一聲:“興冒....

“興昌哇,你怎麼就去了,丟下我們孤兒寡母,興昌......

韓香娣跑到村頭,在一堆兒裡面豎起耳朵聽人嘮嗑,東家長西家短地揀樂子,直到聽到同村的二丫在遠處喊她:“香娣,香娣!你爹沒了,你媽叫你回去!”她爹沒了!

韓香娣愣了下,將手裡的石頭一扔,撒丫子往家跑,回到家就看見她媽和一個韓家本家爺爺,正把他爹往地上拖。他爹一身血,身體都硬了,她撲過去哭道:“爹!”

櫻桃村不少人得知韓家老二得了嘔血癥,短短几天工夫就去了,不由可惜,這韓家老二年紀輕輕的,怎麼得了這種怪病。一時間親戚朋友紛紛登門,韓家院子裡人多了起來。

但到韓興昌下葬,始終沒見著韓家大姑娘出現,村裡人一時議論紛紛。

江見許忙得團團轉。

這幾日除了工作外,就是在收拾房子,收拾他和韓舒櫻的婚房。

結婚申請交上去很快通過了,他領導是父親的故交,怎麼會卡他的結婚申請,第一時間核實沒有問題後就通知江見許,江見許的婚房也是領導幫得忙。不錯,婚房分給他了,五十平房子!

在縣委在院來說,兩個人住這麼大面積,條件相當不錯了,也是他趕上好時候,年初分房子的時候,那就難搶了,現在他屬於撿漏,正好他要結婚,正好有套房子倒出來,正好他下手狠快絕,第一時間把房子摁在手裡了。別人想搶的時候,房子已經分到他手,鑰匙都拿到了,那些人除了不滿,找領導,什麼辦法也沒有。領導也只會用一句話搪塞,“下次早點。”誰讓你晚了呢?現在縣委弄套房子多不容易,自己下手慢還怪別人結婚急嗎?調到糧食局的那戶人家前兩天收到調令,當天就收拾搬走了,搬走後房子空下來。

江見許晚上著鑰匙過去看了一眼。

地段不錯,在前排中間位置,離食堂近,打水也近,就是房子裡面收拾得不行,太能造了這戶人家,糧食局那家人他記得一家五口,三個孩子,住了有幾年了,牆上石灰都摳掉了,斑駁不堪,水泥地也不知道怎麼弄的,坑坑窪窪,窗戶也是,好幾處壞的也沒修。更過份的是太不講衛生了,到處髒乎乎的,牆角一灘黃,是尿了尿嗎?

韓舒櫻這個嬌氣女同志若進了這屋子,估計轉身就能跑了,頭都不帶回的。

江見許在屋裡轉了一圈,他皺起眉頭盤算,得買點石灰抹牆,最起碼得把牆面颳得雪白,地面鋪地板不現實,多少得搞點水泥,把地面抹平了,至少拖地能拖乾淨,再找個會木匠活的手藝人,把木窗壞掉的部分修一修,把舊的插銷全換了,換新的,還得弄點綠油漆,把窗框刷一刷。牆角下邊容易髒,綠油漆得多弄點,把牆圍給刷出來,這樣髒了可以擦,還有就是傢俱了,從省城傢俱廠運過來?路太遠,有點麻煩,不如就在鹿城傢俱廠定做。他這兩天下班,把韓舒櫻送回大雜院,吃完飯就回縣委大院,鑽進婚房裡收拾,經常半夜才回宿舍睡覺,兩天晚上的時間,他就已經把婚房垃圾都清掃了,門窗刮擦乾淨,五十平房子住起來挺寬敞,有三間房,一扇門,四扇窗。一進門是客廳,裡面可以擺張吃飯的桌子,兩邊各有一個房間,都是臥室,他們住東邊那一間,那間大,有兩扇窗戶,光線好,西邊房間有點小,只有一扇窗。到時他把門窗全部刷上綠漆,牆再刮白刮平整,就好看多了。

白天中午沒事,他騎著自行車找關係把材料一樣樣買了,搬進房子裡。他一個人幹活,靠下班那點時間,至少得半個月,江見許急啊,就買了點菸,晚上找縣委認識的幾個年輕小夥幫他幹,一個一盒,四個人一陣忙活,三天晚上的工夫就差不多了,等油漆幹了,把訂好的傢俱送過來,這婚房就成了。完工當天江見許請他們去飯店吃了頓全羊肉,喝著羊湯就著酒,全都醉了。

劉幹事勾肩搭背江見許,喝得臉通紅在飯店裡問他:“小江,上次我們在飯店喝醉了,你哭著說女人心,海底....這次呢,這次你喝醉了是什麼?””誰哭了!你才哭呢。”

“呵呵,你說啊......”

“今天是高興,說出來你們能嚇死,哥們我結婚了!”不但結婚了,媳婦肚子裡還揣了崽!是他的!他江見許的崽兒!喜歡的女人,懷了自己孩子那種感覺,這些人都不懂,那種幸福的感覺.....

他半醉著,帶著玩世不恭的腔調說:“來,哥們幾個,我謝謝你們,再喝一杯,感情深,一口乾。””幹了!”

”幹。”

江見許心裡頭高興。

婚房搞定了,可以跟韓舒櫻商量擺酒的事了,擺酒不同領證,領證,婚姻合法,是法律層面的事,擺酒是世俗方面,是要體面的告訴親朋好友他結婚了,有名有份,名正言順。尤其農村,可以擺酒不領結婚證,也能名正言順在一起,但光領結婚證不擺酒,就覺得不美滿,肯定是要擺的。房子收拾的差不多,江見許就將韓舒櫻接過去,看他們的婚房。

韓舒櫻本來不當回事,五十平的房子....

有什麼好說的。

但是,當她親眼見到江見許一點點把房子收拾,房子也一點點變了樣,最後變得窗明几淨,白牆綠窗,莫名的她就有期待了呢。這小房子收拾下,也是能看的。

畢竟對比這個東西,不能脫離時代,脫離環境,要跟周圍的人住的房子比,那肯定要比她的大雜院小屋要好,也比江見宿舍大,還敞亮。在這個年代也是頂好的住處。還只有他們兩個人住,極好的了。

江見許十分用心了。

然後江見許還在她耳邊畫餅,“你看啊,我們倆以後都在縣委大院住,把你單位的糧食調過來,調縣委食堂,以後都可以在食堂吃飯,不用自己做了,夏天可以打了飯在咱門口吃飯,院裡有顆大樹可以乘涼,夏天把窗戶打開,小風涼嗖嗖的,不熱,秋天的天氣也爽朗,你看出了門,這天空瓦藍,多好的風“....晚上吃完飯我們一起散步,你要想自己做飯也行,這邊冬天家家升爐子取暖,飯菜可以在爐子上做,夏天就把爐子放到屋外面牆邊,我們可以自己在家門口做飯,到時候你想做就做飯,不想做咱就吃食堂,一切看你,你說了算,這樣好不好.....江見許摟著她,低頭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她道,就等她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