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if】
直到身下那具軀體過分僵硬,她餵給他的水,越之恆沉默了好半晌,最後被她推得下意識吞嚥下去,才猛然狼狽別開臉。
“你做什麼!”
湛雲葳:“……”她可以解釋。
然而一看越之恆變幻莫測的臉色,反應過激的模樣。她懷疑如果他現在靈丹還在,恐怕一掌就拍死她了。
在越之恆眼裡,自己是個說話粗獷的大漢。對他來說,恐怕過分刺激了,難怪他一副回不過神,如遭雷擊的模樣。
湛雲葳本來也有幾分尷尬,但見他臉色古怪成這樣,她心裡瞬間平衡不少。
總不能這幾日的苦都被她一個人吃了。
她想想他覺得噁心,還有幾分幸災樂禍,不過見他醒過來,心裡也算舒了口氣。
她故意沉聲道:“你以為我想這樣,你要是死了,我哪裡去找長命籙。事急從權,你再覺得噁心,也沒辦法。”
他在平復呼吸,嘴唇抿得死緊,似乎在忘記方才的感覺。
那副模樣,湛雲葳覺得他比自己還需要含一個冰塊,她好心撿了塊遞過去,還不等她開口,他睫毛猛地一顫:“別碰我!”
這一聲,語調又沉又怒,氣得她磨牙。
“不碰不碰,你以為我想碰啊,起來,自己喝。”
她把他扶起來,他閉了閉眼,將碗裡的藥都喝了。
丹藥原本不苦,可是化作水,那滋味便難以下嚥了,可是越之恆明顯不在乎,彷彿什麼味道都嘗不出來。
良久,她挪開碗,還要給他看看傷勢的時候,越之恆冷聲開口:“我告訴你長命籙在哪裡,你離開。”
湛雲葳睜大了眼,第一反應竟然不是高興。而是惱,他寧死都不想交代的,結果為了不再被她用唇碰,就這樣說了。
這份明晃晃的嫌棄,讓湛雲葳氣笑了。
“行,你說。”
“齊暘郡後山的密道中。”
這個地點並不那麼令人意外,她若有所思。
他冷冷抿唇:“滾!”
她還是第一次聽他對著自己說這樣的陰狠冰冷之言,湛雲葳看看還旺的柴火,吃得所剩無幾的乾糧。
湛雲葳哼了哼:“這就走,不用你趕。”
她將步子踩得很沉,故意告訴他自己已經離開了。不過湛雲葳沒打算真的走,如今比起長命籙,她更想知道夢中之人話的真假,爹爹和湛殊鏡是否真有活過來的機會。
她如今,是真心希望越之恆活著的。
這幾日忙活著救他,沒吃的了,不用他說,她也會再去採買。
越之恆聽到腳步聲越來越遠。
他靠在冷冰冰的牆壁,滿嘴都是丹藥苦澀的味道,然而就算是這樣霸道的氣味,也蓋不過那一瞬得知湛雲葳在做什麼的震顫。
他死死抿住唇,心中悲涼又冷怒。
他如今已經這樣,她何苦用這種法子折辱他。他轉念又冷冷地想,她並非折辱,她只是怕他真的死了,拿不到長命籙。
那個人就如此重要,重要到她寧肯做這樣的事。他不想再繼續下去了,這滋味落在心裡,如火燒油煎,令他片刻都忍不下去。
她既然要長命籙,他就告訴她,總好過這忽上忽下的折磨。
他管不住她的行為,卻能管住自己的心。
外面在颳風,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雪。
*
沒多久,外面響起了腳步聲。
越之恆凝神,沒有動彈。
就算眼睛看不見,越之恆也能聽出回來的人並不是湛雲葳,而是浩浩蕩蕩追蹤而來的黑甲衛。
“那叛臣在這,抓起來!”
“靈帝說不必抓,直接殺了。”
刀光劍影落下來的時候,卻被趕回來的人攔住。
少女扔了採買的東西,飛身過來,控靈術無聲在破廟中鋪開。
湛雲葳一想到自己倘若晚了一步,越之恆就真的死了,不由心驚肉跳,東西也顧不得要,和一眾黑甲衛纏鬥起來。
她不敢在破廟中打,怕本就搖搖欲墜的破廟塌了,將只剩一口氣的越之恆害死,只能用控靈術將人拉出去,在大雪中打。
……
天色越來越暗,刀光劍影越來越遠。
黑甲衛黃昏時刻來襲,而如今已經快到子時,四周都是濃烈的血腥氣。
湛雲葳殺了所有的黑甲衛,最後倒在雪地中。
雪越來越大,很快埋了她半邊身子,她苦中作樂地想,實在沒力氣了,先躺一會兒,再慢慢回去罷。
直到她看見大雪盡頭,出現的那個身影。
那人沉默冰冷地拄著杖,風雪吹動他身上的單衣,他什麼都看不見,卻在大雪中尋找。
她屏住了呼吸,遠遠地看著越之恆。
過去湛雲葳曾在書中看過,剜去靈丹生不如死,有多痛她不知道,但越之恆臉上並無半分痛色。
他沉冷而執著,只是在大雪中沉默地走。
他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
沒有怒、沒有悲,亦沒有半分擔憂。但饒是如此,他卻沒有停止腳步。
風雪阻止不了他,傷痛和滿世界的黑暗亦不能。
她滿眼困惑,他這樣痛,在找什麼呢?她實在想不通,此處還有什麼是值得他如此孤注一擲,既冷漠又堅定去找尋的。
心裡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若非找黑甲衛,難不成……是她?
那個夢越發清晰,無數次張開懷抱擁住她的越之恆,夢裡那雙絕望卻愛著她的眼,令湛雲葳竟然一時心慌又窒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