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不在家 作品

第115章土儀

  他的暗衛

    第115章(修改版) 第115章土儀

    寧王微垂下眼睛,掩蓋住眸間的情緒,再次開口時,聲音便格外平靜起來:“你還遇到幾次刺 殺?”

    青嘉:“是。”

    她其實並不太想提這些,想輕描淡寫過去。

    寧王:“黃教的分壇,一直在縞兗一帶興風作浪。”

    黃教起源於前朝的秘密結社,來源於佛教宗派,原本是聚眾唸佛的結社,隨著規模勢力逐漸壯大, 宗派結社才慢慢變了味,在原本淨土結社之上創建新教門。

    他們雖然也有教主,但其實散落於各處,各處分壇各自為政。

    青葛:“這倒是還好,他們雖然人數眾多,但好在一盤散沙,且鳥合之眾,不足為懼,屬下以為, 如今朝廷招收四大世家盤踞之地的子弟入太學,不但解決四大世家的難題,而且也將一併根除各地的 黃教教眾。”

    寧王聽這話,神情格外認真起來。

    他抬起眼,望看青葛:“怎麼這麼說?”

    青葛:“屬下也只是說說,是這兩年在兗所聞所見的一些體會。” 寧王:“嗯?想聽你說說。”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清沉好聽,隱含著些許沙啞。

    青葛收斂了心神,道:“屬下所思所想,未必就是對的,只是一些自己的心得罷了。” 寧王唇角微翹起,看著她道:“你隨意說說便是,對錯勿論,只是閒談。”

    他這麼淺淡一笑,原本略有些異樣的氛圍倒是鬆散一些

    青葛也略放鬆,她想了想,道:“屬下看到,那些世家子弟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卻窮奢極欲, 稍大一些便納姬妾備僕役,家中養優伶使女,賭棋博弈,沉浸於金石音律,詩詞文章,並以此為風 雅之道。”

    寧王贊同,附和道:“此言極是,本王往日最看不慣這些酒裹飯袋,本王—— 他略沉吟了下,有些艱難地道:“自小飽讀詩書,學習治國之道。”

    青葛略有些疑感地看他一眼,並不曾多想,便繼續道:“但是在他們之下,那些百姓生活困頓, 讀書無門,更無上進之途,只能接受剝,艱難度日,這也是為什麼黃教能夠大行其道,屢禁屢在, 一次次死灰復燃。”

    因為困頓煎熬中的他們需要一個寄託,一個渴望。

    寧王聽她這麼說話,唇邊的笑意逐漸談去,神情也認真起來。

    青葛:“如今朝廷興辦大學,免他們衣食,要他們來太學讀書,由朝廷o導,若有出息者,可以 參加科舉,可以踏上仕途,就此逆天改命,如此一來,那些世代遭受盤剝的農人便有了期盼,哪怕這 條路千萬難,但只要有這麼一條路,只要給他們一線生機,他們便能心存希望。”

    接下來數年,朝廷自然會竭力扶持庶民,要他們參加科舉,要提拔重用,屆可以把他們吸納入國 子監,由他們再去回去故土,一起負責履苗定糧,督修水利,清查皇冊。

    對於那些世家大族子弟,自然是不著痕跡打擊,不會給他們任何致仕機會,要他們日漸衰弱,要 他們威望漸失。

    寧王聽著青葛侃侃而談,看著她飛揚的眉眼,心裡是說不出的複雜。

    兩年時間,他刻意壓抑著,不曾去見過她,想兌現自己的承諾,讓她專心做自己的事。

    也知道她心存徘徊,不想逼著她,想給她多一些時間,讓她想清楚,也為自己添加更多籌碼。 但是兩年過去了,他開始後悔了,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她在兗做得極好,一切運籌得當,在和時家以及當地鄉紳的衝突中,她都很好地解決了,面對 三番五次的械鬥以及刺殺,她不但自己絲毫無傷,也很好地保護了國子生官員以及屬下人員。

    可以說,這兩年她如魚得水,終於施展抱負了,再這麼下去,她便是大朝廷的棟樑了。 現在已經是了。

    寧王微擰眉,再次看向面前的她。

    其實從她踏入院中,他便一直看著,看著她走路的樣子,看著她挺直的身形。

    他還看到她望著院中擺設時,神情間浮現出的一絲懷念,或者說惆悵。

    如今她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當她這麼說話時,眉眼間的神采,逐漸和幾年前的她重合。 縱然面目並不相似,縱然有一絲偽裝,可她就是她,好像從未變過。

    他緩慢地摩著手中的宣州筆,心裡卻想起許久前,她曾對自己說的話,她勸自己對下屬仁厚一 些。

    這時候,花廳中再次安靜下來。

    青葛這麼說著的時候,也發現了寧王的異樣 她無聲地垂下眼睛,望向案上的皇文。

    寧王薄唇略動了動,終於道:“今日你說的這番話,倒是讓我想起一件事。” 青葛:“嗯?”

    寧王:“曾經有一個人對我說,我身份貴重,手握重權,隨便一個眼神便可以要人性命,問我為 何不多幾分仁和寬厚。”

    青喜也是意外,不曾想他竟然突然提起這個。

    曾經是一個封閉的盒子,她從來不願意去觸及,也不願意打開。 正如兩年前的那件五彩琉璃玉匣,她從來都不管多看一眼。

    只要一打開,往日種種便蜂擁而至。

    寧王的視線落在青喜臉上,他清楚地捕捉到了她在這一刻的緊繃。 他輕笑了下,挪開視線。

    兩年了,很顯然她未曾打破那盞琉璃玉,他又何嘗敢捅破那層窗戶紙。 於是他然別過臉去,望向窗外。

    這讓青暮鬆了口氣。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覺得自己幾乎被一種異樣的情緒籠罩著,幾乎要淹沒。 她承認,一時之間,她沒辦法面對。

    寧王看著窗外,啞聲道:“我當時以為我懂了,但是後來我又發現,我並沒有懂。” 青葛不著痕跡地咬了下唇:“殿下怎麼這麼說?”

    寧王緩慢地收回視線,儘量平和地道:“我之前確實不夠仁厚,不曾體恤下屬,許多事都做得不 好,是不是?”

    青葛聽這話,略猶豫了下,道:“也還好。”

    寧王:“並不好吧,你不妨實話實說。”

    青嘉苦笑一聲:“這兩年在縞究,屬下經的事多了,為了御下,有時候也難免嚴厲,這個時候會 回想起昔日種種,覺得殿下也還好,至於說到失於仁厚——“

    寧王黑眸專注地看著她,不曾挪開半點,他啞聲問道:“說實話,想聽實話。” 青葛垂著眼,到底承認道:“是有一點。”

    寧王聽此,啞然失笑。

    這麼笑著,他突然想起謝承蘊小時候,他說有些喜歡,只有一點點,所以用手指頭擺出那麼小的 點

    他竟然開始想象她用手指頭比劃的樣子。

    小小的一個,破衣爛衫,卻睜著一雙眼睛,很亮,彷彿用雪洗過一般,就那麼倔強地看著他。 然後她用小手指頭比劃著。

    這讓他心底泛起許多許多的溫柔來,那些溫柔幾乎溢滿了他的心。 他抬起手來,支住額,平抑住那些幾乎翻滾上來的情緒。

    之後低聲道:“對了,我聽說,在縞兗曾經發現阿隼的身影?就是昔日夏侯止瀾身邊的阿隼?”

    青葛:“是,屬下當年潛入夏侯止瀾身邊,尋到了夏侯氏煉銀賊窩,並誘他背出《蒲阪錄異》, 或許因為這個,阿隼對屬下痛恨至極,不惜一切代價要置屬下於死地。“

    她沒說的是,自己這一路回來禹寧,其實有些懷疑呵牛一直如影隨行。

    只是如今忌憚於寧王府和千影閣,這阿才暫時潛在暗處,不敢出現了。

    寧王若有所思地眉:“這阿華武功了得,朝廷的數位高手竟都奈何不得他,你凡事小心些,若 要外出,身邊多帶人手,我也會和萬鍾提一下,追查阿隼的蹤跡,最好永除後患。”

    青葛:“好,讓殿下費心了。”

    寧王:“夏侯止瀾..這兩年你聽過他的下落嗎?” 青葛聽著,心微頓了下。

    其實她心中多少生疑,他問出這個,到底對自己的底細知道多少? 這兩年,她是有意放阿隼一條生路。

    她暗地查過,阿似乎一直在設法尋找各種稀罕藥草,身邊必是有身體歷弱的人需要照顧,看來 夏侯止瀾在那次之後,身體狀況不佳。

    若阿華死,則夏侯止瀾不能活。

    平心而論,今日的青喜願意承認,當年她給自己尋了萬千理由,但說到底其實還是想留夏侯止瀾 一命。

    不然當初她隨便出手,早要了他的命,哪至於留著他這個禍根。

    既然當初放過了,那今日的她更不至於非要夏侯止瀾死。

    於是她搖頭道:“屬下也曾設法命人跟蹤阿華,以此找出夏侯止瀾的下落,不過可惜,一直未曾 如願。“

    寧王聽此,淡淡地道:“也沒什麼,你人在縞兗,身兼大任,犯不著為這種不要緊的人動心 思。”

    青葛:“嗯。”

    寧王道:“看你需要,你自己處理,還是我派人?”

    青喜:“我自己吧,也不是什麼大事,犯不著動用幹影閣。” 寧王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

    青葛便覺,他可能已經猜到了,只是不願意說明?

    寧王突然道:“對了,這兩年,你經常去皇都嗎?”

    青葛:“沒有,縞兗那裡太忙了,也就去歲中元節時去了一次。“ 寧王彷彿有些意外:“去歲?中元節“

    青葛:“是。”

    寧王:“那個時節,我也正好在皇都。”

    青葛神情便有些異樣,她視線遊移了下,有些猶豫地道:“當時屬下隨國子生諸位大人一起回皇 都,有許多公務在身,當時不曾留意原來殿下也去了。“

    寧王眸光灼灼地看著她:“不過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裝傻充愣便是了,反正有現成的借 口。”

    青喜:“..”

    她低聲辯解道:“倒也不是,確實不知道。”

    她是要離開時才知道寧王也在星都,想過去見,但猶豫再三,還是罷了。 這時,寧王卻道:“只是開個玩笑,並沒有要怪你的意思。”

    青葛只好道:“殿下說笑了。”

    寧王卻正色道:“上次回去皇都,皇兄提起你,對你誇讚不已。” 他略停頓了下:“孤聽著,也覺面上有光,與有榮焉。”

    青葛聽著,意外之餘,也隱約感覺到了他言語中的迴護,以及一些...自己人一般的親呢。 她沉默了一會,也輕笑了下:“殿下這麼說,屬下也覺得很欣慰。”

    寧王看著她唇畔的那絲笑意:“這幾年,感覺你長進許多,性子似乎也變了一些?” 寧王:“嗯,比之前更輕快從容一些?”

    青葛想了想:“這幾年屬下走過西淵各部落,也走過每一處角落,可能見識了太多,看過了 人間疾苦,於是許多事反而看淡了。“

    寧王聽這話,莞爾一笑,道:“你應該知道,我年少時曾經跟隨皇兄,走過大晟許多地方。” 青葛有些意外:“殿下也曾經去過縞兗嗎?”

    寧王:“嗯。”

    他眸間有了追憶:“我還曾結交了時家一位公子,那時候我們一起蹴鞠遊玩,我和他約定有朝一 日相會於皇都。”

    青葛:“然後呢?”

    寧王看著青葛眸底的好奇,道:“自然是不了了之,後來我們都大了,懂了世事,各有各的不得 已,如今見了,只怕往日情誼已經不在,唯有虛與委蛇了。”

    青葛:“殿下會覺得遺憾嗎?”

    寧王:“會有一些,但也沒什麼好在意的,不是都過去了嗎?”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青葛:“也是。“

    寧王略歪著頭,以手支額,目光專注地看著青葛:“那你呢,你在兗,可曾結交什麼朋友?” 青葛聽此,便坦誠:“倒是認識了幾位朋友,都是極好的人。”

    寧王:“哦?說來聽聽?” 青喜便大致講了講。

    寧王專注地聽著,當青喜提到時家那位公子時,他眼神頓時敏銳起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 學城

    他望著她:“這位對你頗為仰慕?” 青喜聽著,有些詫異。

    她搖頭:“這倒是不曾,殿下從哪兒聽來的?怎麼會這麼認為?” 她突然這麼一問,倒是讓寧王有些不自在。

    他輕咳了聲,修長指尖摩挲著案上的玉鎮紙:“想著時家郎君多風流,便胡亂問問吧。”

    青喜直接否定道:“沒有的事,我和時家郎君確實相熟,但也只是尋常朋友罷了,屬下重任在 身,哪有那心思。”

    寧王聽此,神情略頓了頓,之後,唇邊便緩慢地抿出一個弧度

    他抿唇笑著道:“聽說縞一帶風土人情和大晟別處不同,你遠道而來,帶沒帶什麼土儀?” 他這麼一問,青喜突然意識到不妙。

    她帶了許多土儀,隨便分分,分差不多了,但並沒有為寧王預留什麼。 這時,寧王卻直勾勾地望著她,問道:“看來真帶了?”

    青葛無奈,也有些慚愧,只好道:“是一些當地的雕件,擺件以及紙扇,也有女子用的胭脂水 粉.”

    說這話的時候,她感覺寧王的視線在絞纏著自己,追逐著,分明就是想要。 她越發無親了,又有些心虛:“殿下,土儀都分了。”

    寧王微挑眉:“哦?沒我的?” 青高:“...

    寧王:“我為你操持安排,為你牽腸掛肚,你遠道歸來,就沒想看給我帶個什麼?”

    青葛覺得寧王說的有道理。

    寧王:“幾年過去了,你就沒長進一些人情世故?禮輕情意重,最該送的人你不送?”

    青葛指尖略抬起,放在腰際:“殿下...”

    寧王墨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嗯?”

    青葛微吐出一口氣,終於道:“殿下,這葫蘆香木雕並不值錢,也不是什麼好物件,只是屬下在 貨郎擔子中挑揀的...”

    寧王一聽,直接伸出手:“拿來。” 青葛自腰間摘下那掛件,看過去。

    寧王黑眸注視著她,優雅整齊的手攤開來,手心向上。 那架勢,她若不給他,他便絕不放過。

    青葛只好捏著那掛件,之後手一鬆,將那掛墜放在寧王手中。 寧王斂著眸,握著那掛墜,之後拿在眼前細細觀摩。

    他端詳了一番:“這是縞兗特有的鏤空葫蘆香木雕,雕的是蓮花紋,倒是一個好徵兆。” 青葛小聲補充道:“一個只要十五文錢,很便宜。”

    寧王抬起眼皮,正色道:“你怎麼說這種話,這是土儀,既是土儀,便是饋遺之禮,表一方風土 人情,若是在意價錢高低,未免俗了。”

    最後那個“俗了”輕描淡寫,尾音微上揚,很有些理直氣壯的味道。

    青葛突然想笑,她低聲道:“殿下既不嫌棄,那便請殿下笑納吧。” 寧王緩慢地攥住那木雕:“好,這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