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白 作品

第29章

    打開之後,裡面整整齊齊,放了兩排金元寶。

    衛韞溫和道:“太醫您膝下還有兩子兩女,對吧?”

    聽到這話,太醫深吸了一口氣,抬眼看他。他目光裡帶著不贊同,許久後太醫搖了搖頭道:“這禮物侯爺收回去吧,您的確是體虛之症,我會如實上報,煩請停住馬車,放老朽下去。”

    衛韞朝著旁邊點了點頭,馬車停了下來,太醫提起藥箱,低頭走了下去,然而下到一半,太醫驟然回聲,頗有些憤怒道:“老朽從未想過,衛家竟會出你這樣心機叵測、貪生怕死之徒!侯爺令衛家蒙羞矣!”

    聽到這話,衛韞面色鉅變,那太醫轉身便要走,衛韞突然叫住他。

    “老伯,”太醫頓住步子,僵住了身子,聽見衛韞冰冷的聲音,他這才覺得,自己太過沖動。可骨氣讓他不去道歉,不願回頭,衛韞看著他的背影,許久後,輕笑了一聲:“罷了,你去吧。”

    “只是老伯,我想要您明白,若我是衛小七,那我自當不計後果為國為民拋頭顱灑熱血,可我是衛韞。”

    衛韞眼神冷下來:“我是鎮國候,衛韞。”

    他說這話時,全然不似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每一個字都咬得極為清楚,彷彿是在宣告什麼。

    太醫沒說話,他背對著他,片刻後,僵著聲音道:“無論侯爺是衛家七公子還是鎮國候,卻都希望侯爺記著。您出自衛家門下,”他扭頭看著他,認真道:“這是大楚少有的熱血風骨,望您能不去折辱它。”

    這一次衛韞再不說話,他看著老者清明的眼,一時竟無話可說。

    他覺得有什麼從胸口湧上來,翻騰不已,他死死捏著窗戶臺,一言不發。

    等回到家中,剛一進門,楚瑜就迎了上來,著急道:“陛下如何說?”

    衛韞將宮裡的事簡單描述了一下,楚瑜放下心來,隨後道:“你怎的就不願去前線呢?”

    她記憶中,衛韞當年是揹負了生死狀,自行請命到前線,力挽江山傾頹之狂瀾後,才奠定了自己的地位。然而這一次衛韞卻裝病不去,他是如何想的?

    “我父兄之死與姚勇息息相關,”衛韞倒也沒有藏著自己的心思,將狐裘交給了衛秋,坐到一邊去,給自己倒了茶,抿了一口後,慢慢道:“如今前線全在他掌控之中,我若過去,怕是千里迢迢專程趕去送死罷了。”

    衛韞說這些話時,眼中帶了如刀一般的凌厲。

    楚瑜看著他的眼神,抿了抿唇,轉移話題道:“那你打算推選誰去?”

    “還在想,”衛韞皺著眉頭:“總該找個合適的才是。”

    楚瑜聽了他的話,想開口說什麼,最終還是緘口不言。

    上輩子的衛韞過得風生水起,證明衛韞本身就是個極有能力的人,因此若不是提前知曉未來的大事,楚瑜不會去幹涉他的選擇。

    衛家人的死讓楚瑜明白,她自以為的“知道”也許是錯的,知道一個錯誤的信息,比什麼都不知道更可怕。

    她想了想,點頭道:“那你慢慢想,有事兒叫我。”

    衛韞從鼻子裡應了聲,坐在位置上,捧著茶,發著呆。

    楚瑜猶豫了片刻,便走了出去,臨出門前,衛韞突然叫住她。

    “嫂子,”他有些茫然開口:“如果我也像一個政客一樣,變得不擇手段怎麼辦?”

    楚瑜聽到這個問題,轉過頭來看他,少年似乎有些沮喪,她想了想,慢慢道:“水至清則無魚。”

    衛韞抬起頭來看她,正要說什麼,楚瑜卻彷彿是知道了他將要說什麼一般,忙道:“可是,你也得保證,那是水。”

    “清與不清是一個度的關係,而不是有和無的關係。小七,其實你父兄之所以罹難,就是因為他們對朝廷不夠警惕,不夠敏感。若他們能有你如今一半的心眼,或許也不會出事。”

    衛韞聽到這話,將唇抿成一條直線。掙扎了許久後,他慢慢抬頭:“我不介意。”

    楚瑜有些茫然,稟不明白麵前這個人在做什麼。

    衛韞盯著她,眼中染著光,點著火。

    “侮辱了衛家門楣也好,玷汙了家風也好,我都不介意。我只恨我為什麼沒有早點醒悟過來。如果我早點醒悟,或許父兄就不會死。所以我不在乎我變成什麼樣子,我只在乎能不能保護好你們,能不能站到高處去。”

    “早晚有一天——”

    衛韞捏著拳頭,眼睛明亮起來,他坐在輪椅上,咬著牙微微顫抖,沙啞著聲音道:“我一定要讓這批人——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