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丁堯 作品

第24章

 

 不過,兩個人雖是初識,倒很有默契,對對方的評價高度一致:
 

 ——沒見過這麼無恥的人!
 

 崔鈺看梁弋周:小人一個,賣路人求榮!半點義氣不講!
 

 梁弋周看崔鈺:灰頭土臉愛收高利貸又很慫的野小猴子。
 

 他自己都是資深混子,無數場架打過來,在錫城被人堵過收保護費、因為那幫人自己喜歡的女生喜歡他就想揍他的情況多如牛毛,梁弋周秉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一拳乾死的人生準則,接觸的人多了,一眼就能看穿崔鈺油滑奸商本質,既不屑又好笑。
 

 “起來吧你。”
 

 那一天,梁弋周最終還是揪住她後領,把人帶去了醫務室,丟給醫務老師以後轉身就走,不過視線只多掃了一秒,牛逼的視力讓他掃見她校褲下的腿青紫紅一片,像打翻的顏料盤。
 

 受傷不奇怪,混子們受傷就是家常便飯。
 

 奇怪的是,崔鈺低頭時的表情。
 

 梁弋周多看了兩眼,印象很深刻。
 

 再怎麼家常便飯,人也是有痛覺的。哪怕全世界沒人在乎,總會自己心疼自己。
 

 但她沒有。
 

 盯著自己小腿時,只有近乎凝聚的專注。
 

 就像把傷心進化掉了。
 

 崔鈺沒當回事,她是容易留痕的體質,自己撓幾下都能撓出血。
 

 而梁弋周也確實沒想到,幾年後,這事兒會有多嚴重地影響他的心情。
 

 有一次他們隔了很久,到假期才見。
 

 那天正好七月暴雨,黑雲壓城城欲摧,梁弋周剛從實習的樓裡出來,站在馬路安全島上,周圍都是悶頭走路的行人,崔鈺從遠處跑來,像某種興奮的犬類,短褲下雙腿修長,膝蓋不知道什麼時候磕破了,痕跡觸目驚心。半點影響不到她,崔鈺的板鞋踩在斑馬線上,飛濺出水花——崔鈺管這叫水型煙花,經常在大雨天玩水。
 

 他張開雙臂,穩穩接住撞進懷裡的人,眉頭卻已經蹙起。
 

 毛茸茸的頭,在梁弋周胸口蹭了蹭。她剛想說話,很快聽見梁弋周語氣低沉:“怎麼回事?又怎麼搞的?”
 

 崔鈺還沒來得及回答,人已經在面前蹲下,仔細查看起她膝蓋傷口來。
 

 他柔軟的黑髮有小小漩渦,深灰襯衫收在西褲裡,收進去的弧度勾出寬肩窄腰,雨點飛進來,打溼襯衫,肩胛骨若隱若現。
 

 天是灰色的,心卻在放晴。
 

 崔鈺揉亂他的頭髮,笑眯眯地說,“沒事,前兩天滑了一跤。”
 

 “真要給您老人家上個護膝了,”
 

 梁弋周話裡透著散不去的頭疼:“不然遲早被你嚇死。”
 

 “呦。就這麼喜歡我?”
 

 崔鈺打趣道,蹲下來笑得眼睛彎彎。
 

 “不喜歡,”
 

 梁弋周神態不羈地輕笑,抬手捏住她下巴晃晃,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我喜歡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