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拉薯條 作品

第98章 祖孫夜談

 她這樣子,哪裡有半點被誣陷的悲憤和傷心?

 裴徹眉宇間染上疑雲,“你很高興嗎?”

 沈妙儀一僵,“我沒有想到,長姐會做出這樣的事,她構陷我的身世,對她有何好處?”

 裴徹冷哼,“想讓你被世人恥笑罷了。”

 “何故恥笑?”沈妙儀暗自咬牙,“倘若我是伯爵血脈,豈不比八品小吏的女兒好聽嗎?”

 至少往後,她不用因為是繼室的“拖油瓶”而自卑。

 這叫什麼構陷,對沈桑寧一點好處都沒有……越想,她越覺得這是真的。

 裴徹“啪”地放下筷子,“你這叫什麼話,奸生的難道光彩嗎?而婚生子女,即便官階再小,至少是清白人家。”

 沈妙儀緊抿柳眉,抒發己見,“二郎,你所謂的清白,比門第更重要嗎?說到底還是伯府門第太低,那倘若是國公府、王府有流落在外的子女呢?倘若是皇帝在外有私生子女呢?難道皇室也會被戳脊梁骨嗎?”

 她什麼時候這麼能說會道了?

 裴徹皺眉,“怎可跟皇室相提並論?”

 世俗禮節再大,大不過皇權。

 說難聽些,即便皇帝要娶庶母,御史大夫也攔不住,但哪個官員要娶庶母,那絕對是官當到頭了。

 普通人家,乃至世家權貴,都是要體面的。

 裴徹忽地話鋒一轉,“你很想做承安伯的親生女兒嗎?”

 他聽出來了,她剛才流露出的欣喜,是真心的。

 沈妙儀神色閃躲,“我沒有……”

 “你最好沒有,我體諒你因出身而自慚,但不能苟同你的想法。”裴徹語調冰涼,再次強調——

 “你長姐構陷於你,其心可誅!你切不可將計就計!”

 沈妙儀見他態度這般堅決,也不再執著說這事。

 究竟是真是假,是喜是悲,回京城問問母親就知道了。

 她心生期待,嘴角都壓不住,“二郎,我們什麼時候回京?”

 裴徹早就歸心似箭了,“後日,和兄長一起回去。”

 回京之前,沈妙儀理應和裴徹住在一起的,她想著好幾日沒見裴徹,眼眸流轉,動作也大膽起來。

 “二郎,你可有想我?”她嬌嬌出聲,伸手去撫摸裴徹脖頸。

 滑嫩的小手撓著癢癢,裴徹心思微動,隨即將女人抱起。

 剛將人兒放到床榻上,他胸腔一悶,猶如被巨石壓著,心底愧疚如滔滔江水。

 他止了動作,臉上再無半點情慾,“我有些不舒服。”

 “啊?”沈妙儀驚疑,就這?

 裴徹煩躁,下起逐客令,“你自己找個客棧住吧。”

 沈妙儀還想撒撒嬌,見裴徹是真的一副心煩的樣子,只好咬牙憤憤離去。

 ……

 臨行前的一夜。

 沈桑寧起夜後就陷入了失眠,許是因為明天要離開的緣故。

 她悄悄地越過熟睡的男人,提著燈籠去了母親的院子。

 林間葉聲,窸窣微起。

 母親的臥房竟亮著燈。

 是誰?

 沈桑寧走近,看見臥房外也放著一個燈籠,門沒關,房中佝僂的背影對著她,許久傳出一聲嘆息。

 是外祖母。

 原來,外祖母也會在深夜,思念亡故的女兒。

 沈桑寧慢慢走近,外祖母並未急著轉身,而是先抬了抬手,才悠悠側身,不確定地喚道——

 “寧寧?”

 沈桑寧心中複雜,“外祖母,夜深了。”

 外祖母轉動手中長命鎖,目露懷念,“自幼你娘就特別懂事,豆丁點大的時候,就跟在我後頭,怕我累著,給我捶捶背,吹吹風……”

 沈桑寧默默聽著,沒有插話。

 外祖母語氣頓住,沉寂了許久,看向她,“那日,你問我,有沒有覺得對不起你娘。”

 “寧寧,自從你娘離世後,我經常夢見她,夢到她怪我,怪我為什麼這麼狠心,將她嫁給不愛的人。”

 “她是我的長女,我最愛的孩子,我怎麼會不心疼她呢?我將她高嫁,她至死,我也沒見到她最後一面。”

 “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她。”

 說到這裡,外祖母的聲音哽咽,滄桑的眸中含著熱淚,卻忍著沒有落下。

 沈桑寧從未見過人前要強的外祖母露出這一面。

 她以為,微生家的人不會為此愧疚。

 沈桑寧從袖中拿出絲帕,“外祖母,還是要顧好自己的身體。”

 外祖母沒接手帕,“我知道,你也怨我的,只是你這孩子心軟,念著往日情意,否則,你對我,該是對你父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