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熾 作品

第 55 章 往事


她拿到牌就覺得噁心,亂打一氣,故意輸錢。

被季國樑看穿了,抄起桌上的水杯摜在她頭頂,巨響如雷鳴,玻璃渣混著血淌下來。

甚至他那些混賬賭友都會半真半假地勸說別打嘍,別把你丫頭打死了,讓她上來好好玩嘛,是吧丫頭,你要聽你老子的話呀,他供你吃供你喝你還跟他對著幹,他當然生氣嘍。

那段混亂的日子充斥著暴力,反抗和一次又一次咬牙退讓。

直到江婉確診了癌症。

“我媽人緣很好,舞蹈室的同事和學生集資捐款,再加上她那邊的親戚和她自己存款,一共湊了四十萬。”季凡靈說。

車窗外路燈連綿將路面照得明亮溫暖,那光卻沒有照亮傅應呈深不見底的眼。

“季國樑發誓他不會拿這個錢去賭,可他有天又犯病了。”

“他要我去,我不去。”被打得頭破血流也不去。

“一個星期,錢就被他輸光了。”季凡靈語氣很淡,踢著地上的石子。

“籌不到錢了。過了半年,我媽就死了。”

傅應呈垂下眼,只能看到女孩好像沒什麼所謂的神情,語氣輕鬆,好像在說跟自己無關的事情。

可還有另一個畫面卻在他眼前閃現。

那是喝醉了的女孩蜷縮在床上,眉心痛苦地緊皺,臉頰像小動物一樣貼在他的手背上,不停地低聲喃喃對不起。

……媽媽,對不起。

我沒有錢……媽媽……對不起……

“站在她墓前的時候,我突然就後悔了。”季凡靈輕聲說,“我想我要是去賭就好了,說不定如果我去,就不會輸,她就不會死了。”

萬一她贏了呢。

萬一呢。

“然後我意識到,”季凡靈頓了頓,“我和季國樑一樣爛透了。”

刺骨的冷風颳過,季凡靈裹了下領口,忽然被吹醒了,驚覺自己說了太多。

“說錯了,就算爛透,也比季國樑好太多了。”

她慢吞吞找補道,“畢竟呢……人畜有別。”

女孩眨了眨眼,突然有點懊惱,小心地瞄了眼旁邊的人:“傅應呈,你明天不會記得的吧?”

她自己一喝醉就斷片,還以為人人都跟她似的。

男人低著眼,眸色深暗,好像沒有在聽。

許久,他才啞聲道:“……不會記得的。”

季凡靈仔細地望了他一眼,覺得他喝得確實很多,以至於現在眼眶都壓著一層深紅。

明天早上就算記得,應該也記不了太多。

“那就好。”季凡靈悶悶道,“反正也沒什麼特別的,而且都過去很久……”

她表情怔住,僵硬地偏頭,低頭看去



微燙的溫度從她掌心傳來。

——男人牽住了她的手。

季凡靈腦子一片空白,停住了腳步,抬頭看向他:“怎、怎麼了?○[(.co)(com)”


“頭暈,走不動。”

傅應呈的臉朝著另一側,眼睫投下晦暗的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扶我一下。”

“……哦。”

季凡靈怕傅應呈摔了,又開始往前走。

她右手手指僵著,不知道該握緊還是放鬆,血液在指尖突突地輕跳。

整個手都被男人寬大的手掌攏住。

好像連風都滲不進去。

傅應呈向來體溫偏高,喝了酒以後似乎更高了。

即便十二月末的夜風冷涼,他的手心依然是溫熱的,熱度順著緊緊相貼的手心,像密密的爬山虎一樣包裹住她的心臟。

但這怎麼看,也不是扶人的姿勢吧。

季凡靈腦袋木木地想。

這不是在牽手嗎。

傅應呈是不是……

女孩腦子遲鈍地轉了幾圈。

是不是,喝得有點太多了……

天空中開始飄起薄薄的細雪。

細密的涼意時不時冷不丁落上人的手和後脖頸,慢慢在發頂積起一層霜似的冷白。

又走了一段路,想了想,季凡靈覺得傅應呈可能醉得聽不懂她剛才在說什麼,開口說:“所以,我那之後就不跟人賭了,今晚……”

“別解釋了。”傅應呈沉沉打斷了她。

季凡靈訕訕閉了嘴,抿了下唇,感覺自己是說得太多。

都有點吵人了。

男人忽然喊她:“季凡靈,”

季凡靈掀眼,看著他的側臉。

燈光從高處落下,黑色碎髮下,輪廓硬朗的側臉明暗交錯,男人看著前面的路:“我不喜歡你勉強自己。”

心臟好像遲了半拍,重重跳了下。

季凡靈低下眼,哦了聲。

“還有。”

傅應呈似乎是忍了很久,終於忍無可忍,停下腳步,轉過身。

季凡靈原本在靠後的位置,被他的手拽得踉蹌半步,幾乎撞進他懷裡。

他低頭,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眉頭緊蹙著,黑瞳深不見底。

“你到底哪裡爛了。”

逆著光,極近的距離。

他就這樣直直盯著她,吐字很重,眼底壓著酒意薰染的惱火和不快。

“……為什麼我看不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誰說你爛透了!

我老婆!渾身上下!從裡到外!哪!裡!都!好!!!

晚上十二點來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