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熾 作品

第 31 章 故地

                          

季凡靈年滿十七週歲,收入能維持生活,可以視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

也就是說,合同是有效的。

從合同簽訂的那一刻,到傅應呈肯放手為止。

——他理論上可以以“配合實驗”為由,不付出任何代價地,對季凡靈做任何事情。

“沒有人會籤這樣的合同。”張律師說。

“她會籤。”傅應呈說。

……

此時,張律師實在良心不安,忍不住開口提醒:“簽字就不能反悔,你要仔細閱讀合同內容。”

女孩哦了一聲。

她剛讀完一頁,傅應呈看了眼腕錶,語氣有些不耐道:“你還打算看多久?要不我三天後再來?”

張律師:“……”

傅總,故意的吧。

傅應呈挑了下眉:“你閱讀速度一直這麼慢的麼?”

季凡靈:“……”

傅應呈好像明白了什麼似的往後靠了靠,若有所思:“難怪你語文成績總是上不了一百……”

季凡靈忍無可忍地攥著筆,冷冷道:“你還能記得我語文考多少?”

傅應呈淡淡道:“記性太好了,沒辦法。”

接下來,女孩在張律師不贊成的目光中,飛快地翻完整本合同,閱讀速度堪比量子波動,然後毫不猶豫地拔筆,準備簽字。

她剛寫完“季”,筆頭又頓住。

就在張律師以為她懸崖勒馬的時候,女孩轉了幾圈筆,遲疑道:“萬一你發現,我一點醫療價值都沒有,怎麼辦?”

張律師:“……”

傅應呈:“這不是你該考慮的事情。”

季凡靈想了一下,覺得確實。

她沒什麼問題了,拿筆簽字,最後還用印泥按了指紋在名字上。

木已成舟。

律師內心嘆了口氣,收好文件:“可以了。”

季凡靈還有些懵懵的:“這就好了?那,什麼時候實驗啊?”

“還要做一些準備,預估下個月。”傅應呈說:“到時候通知你。”

傅應呈之後還有會,讓季凡靈在辦公室坐著歇會,示意張律師和他先離開。

走出辦公室之後,張律師忍不住追上去:“傅總,我可以問下,您籤這份合同是為了什麼呢?”

傅應呈走進最近的一間辦公室,頭也不回道:“關門。”

張律師按他說的關上門,一扭頭。

發現傅應呈正面無表情地用碎紙機碎合同。

張律師瞳孔地震:“……”

這,這就碎了?!

說實話,他一開始本不想做這份合同,因為條款太霸道了,昨晚他一邊擬定一邊忍不住擔憂一些諸如囚禁和人身控制等極端情況。

但就這麼碎了……

他孃的寫了一晚上呢!你不心疼勞務費我還心疼老子的手。

傅應呈掀起眼睫,不悅道:“站那幹什麼,過來幫忙。”

“……”

兩人肩並肩用兩臺碎紙機哼哧哼哧碎了半天。

碎到合同最後一張,在張律師手裡,有季凡靈簽名和手印的那張。

還沒放進碎紙機,傅應呈突然拿了過去。

動作太快。

幾乎可以說是。

搶了過去。

一身清貴的男人沒有任何解釋自己

行為的意圖。

他垂著眼睫,冷冷地把紙仔細疊好,放進口袋,瞥了他一眼:“辛苦了,去忙你的吧。”


張律師兩手空空:“……”

不是。

他真的被奪舍了吧!!!

*

總裁辦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視野極其開闊,能一直看到很遠的地平線,高架像陽光下的江水一樣分支匯流,底下的車輛和行人都像螞蟻一樣小。

季凡靈窩在傅應呈的辦公椅上晃晃悠悠。

簽了合同之後,她心情莫名地安逸,可能是因為終於不欠傅應呈的,也可能是因為……

就像當年,她喜歡聽程嘉禮說她是自己的繆斯一樣。

現在,她對於傅應呈而言。

也是一個有用的人。

季凡靈正想著,溫蒂在她身後走進辦公室,左右巡視:“季小姐?”

椅子背完全擋住了女孩,季凡靈轉過椅子,露出身體。

溫蒂一愣。

她怎麼擅自坐在了傅總的位置上?

傅總的潔癖還略有些過度的掌控欲也算是人盡皆知,他的座位不許別人坐,他的桌子不許別人碰,他的地盤容不下其他人。

偶有貴賓需要接待,也是一律在會客桌上,不會用到傅應呈自己的座位。

溫蒂猶豫了下:“不好意思,您要不挪一下位置,去坐那邊?”她指向旁邊的會客桌。

季凡靈哦了聲,慢騰騰站起來:“你要坐這?”

溫蒂:“……”

溫蒂:“不,這是傅總的位置。”

季凡靈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怎麼,傅應呈的座位還上了鎖?只能接納他一個人的屁股?

他在家的時候也不這樣啊?不都隨便坐的嗎?

想歸想,季凡靈沒說什麼,順從地站起身。

溫蒂又說:“假如你想的話,我也可以帶你去公司內部參觀一下。”

季凡靈:“公司有什麼好轉的?”

“地下室有游泳池,一樓有咖啡廳和甜品店,還有僅供內部員工的文創店,你可以用傅總的id採購,七樓是健身房和放映廳,每層樓都有茶水間和自取的免費零食,食堂有24小時供應的小食餐點,今天的菜單是炸雞薯條沙拉和爆米花,頂樓還有花園天台。”

季凡靈驚訝:“……這些地方你都去過?”

溫蒂:“不,我沒有時間。”

季凡靈:“……”就知道傅應呈的公司絕對不可能這麼好。

季凡靈想了下:“去天台看看吧。”

她喜歡待在高處。

溫蒂愣了下,掏出手機:“稍等,我請示一下傅總。”

“這還要請示?”

“天台是不對外開放的。”

“你不是他秘書麼?”

“嚴格的說,”溫蒂頓了頓,“除了定期上去修整的花匠,傅總沒有讓任何除他以外的人進入過。”

季凡靈:“……”

女孩扯了扯唇角:“他這也太摳了吧。”

這句話,溫蒂就不敢附和了。

她看著手機屏幕,傅應呈很快回了消息。

溫蒂立刻抬頭帶路:“季小姐,這邊請。”

兩人乘電梯上了天台,整個天台是全玻璃框架的巨大陽光房,三百六十度觀景,採光極好,頂棚據說是可打開的。

鎖住天台的是一扇門,門上是電子密碼鎖。

溫蒂說:“傅

總說你知道密碼。”

“我怎麼知道……”季凡靈心說傅應呈怎麼總來這套。

溫蒂剛想再次詢問。

季凡靈又,慢吞吞地嘆了口氣:“我好像知道了。”

他銀行卡的支付密碼。

溫蒂自覺看向反方向,季凡靈按下六位數字,門應聲而開。

冬天淺金色的陽光穿透玻璃頂棚灑滿天台,天台上的花養得花團錦簇,琳琅滿目的繡球花、月季、三角梅、金盞花、無盡夏,一進去,溫暖的花香撲面而來。

底下鋪的是鵝卵石石板路,沒有什麼娛樂設施,甚至連桌子都沒有一張,只有兩把面朝天際的椅子。

確實不是用來待客的地方。

“有時傅總會一個人在天台待著。”溫蒂說。

季凡靈走上露臺,踩在臺階上,趴著邊緣的護欄遠眺。

“嗯?”季凡靈手搭涼棚,眯起眼,指著下面,“底下那個,是體育館麼?”

溫蒂跟上來:“是的,那是舊的市體育館,新建的在開發區。”

季凡靈愣了下。

因為修建九州大廈拉動附近經濟發展,周圍原本廢舊的居民區大變樣了,以至於同一條路,如今繁華得讓人完全認不出。

可蛋殼狀的體育館還在那裡,風吹日曬,十年一日。

季凡靈回頭,看向身後的整個花園。

微風從後方吹起她長長的髮梢,熾烈的陽光下,女孩淺色的瞳孔微微顫抖。

她所處的位置,就是當年的那個爛尾樓。

她站著的地方,就是當年的那個秘密天台。

……

她死了以後。

傅應呈買下了這棟樓。

然後。

他在天台上種滿了花。

作者有話要說

*合同內容部分表述參考網絡上的合同條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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