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君 作品

第 81 章 潔癖是怎麼養成的

第81章潔癖是怎麼養成的

“……”裴玉衡盯著謝敘白手裡的清潔工具,陷入了沉默。

他試圖寬慰自己,人在沒事找事的時候一般不遵循基本邏輯。

但他抬頭,環顧髒亂狼藉的包廂。

酒瓶子東倒西歪,菸頭摁在桌子上燒出焦痕。皺巴巴的衣服到處亂丟,酒味煙味混在一起,悶得嗆鼻。

……裴玉衡不明白這種地方有什麼保持乾淨的意義。

不光是他不解,其他富家子弟舉著酒瓶子,看著“嘭!”一聲拍門而入的謝敘白,也是如出一轍的懵逼。

有人受驚,忍不住抖了一下手,酒水從傾倒的瓶子裡灑出來,腰下全部遭殃。

這不是普通的酒,這是在冰桶裡保溫三小時的酒,瓶子上還飄著涼颼颼的白霧,凍得他當場捂襠跳腳:“我靠!艹!紙紙紙!紙在哪兒?!”

登時一陣兵荒馬亂。

旁邊的人手忙腳亂地給他找紙擦酒,其他人回神,面色不善地看著謝敘白,衝魔術師揚了揚下巴:“徐楊,這人是怎麼回事?”

他們尋歡作樂的劇本里,可沒安排過這一出。

而且謝敘白進門後只對著裴玉衡一個人說話,直接把他們當空氣。

剛才保潔拿工具過來,這人落在保潔臉上的目光,都比落在他們身上的多。

一群紈絝子弟,平日裡都是被眾星捧月的焦點,哪兒受得住被人不放在眼裡的氣?

這家酒吧的vip包廂,持卡才能進入。

謝敘白沒卡,只能是魔術師領進來的。

幾人不約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動作,包括還在擦褲子的那兩人,直勾勾地盯著魔術師,似乎要他給個說法。

叮。

系統提示音響起。

【請遵循當前角色,勿要違反人物設定。】

那一瞬間,提示聲不是響在魔術師的腦子裡。

耳廓拂來陣陣涼風,彷彿有具毫無溫度的陰魂貼靠過來,吹出冰冷的吐息,激得他後背寒毛直豎。

富家子弟們的模樣也變得很不正常,臉色慘白如紙,兩顆眼珠子僵直一般凸顯出來,隨著魔術師的動作上下移動,目不轉睛,好像嗅到肉腥味的活死人,隨時準備撲上來。

魔術師經歷過那麼多大風大浪,很快反應過來,這是觸發必死條件的先兆。

是他違反了角色設定!

作為和這群人沆瀣一氣的惡霸少爺,他怎麼可能會在對裴玉衡下手之前,還節外生枝找個外人過來,並且對謝敘白目中無人的態度置若罔聞?

魔術師和謝敘白只是臨時合作,談不上什麼隊友愛。

在扮演原主和給謝敘白打掩護之間,他當然選擇前者,粗聲粗氣地質問謝敘白,準備倒打一耙劃清界限:“什麼怎麼回事?我還納悶呢,我說裴餘,你……唔唔唔!”

話沒說完,金色精神力飛馳出去,將魔術師五花大綁丟在沙發上,連嘴都被堵得死死的。

魔術師錯愕抬頭,和謝敘白對上視線。

從那雙淡然無波的眼睛中,他霎時體會到,謝敘白前面和他強調“由我主導全場”,絕對不是說說而已。

懵逼的同時,也驚愕於謝敘白比他還果決無情的行動速度,一丁點猶豫都不帶有的。

不過直接動手也好,明眼人看見謝敘白對魔術師出手,再怎麼都不會把他倆當成一夥人。

所有陰惻惻凝視

著魔術師的眼珠子[(.co)(com), 全都轉移到了謝敘白的身上。

——那些富二代信了,他們以為是謝敘白哄騙並挾持了魔術師,來給裴玉衡解圍。

一人怒喊:“敢來這裡砸我們的場子,也不打聽一下少爺們是誰,揍他!”

其他人登時擼袖子站起身,一具具沉迷酒色被掏空精氣神的身體,在發怒時倏然膨脹一圈,變得高大威武。

同時,籠罩在他們臉上的那股青黑色屍氣更濃郁了,空氣中彷彿瀰漫著淡淡的腐臭味兒,叫人毛骨悚然。

原來他們早已異化成怪物。

幾人一齊撲上來,巨大的陰影從頭臨下,極有壓迫力。

卻見謝敘白眼也不眨,金色精神力化作長鞭凌空橫掃,“咻啪!”一聲破空震響,把所有人抽了個人仰馬翻。

“啊!!”

富家子弟們萬萬沒想到謝敘白看著瘦弱,下手卻這麼凌厲。

若是他們早先見過謝敘白在收拾宴朔意識世界裡的千面怪物時,用了些什麼手段,估計當場就跪了。

此刻,他們還抱著“我能反殺”的僥倖,齜牙咧嘴地叫囂:“你他x的,啊!”

謝敘白教訓他們的時候,全程只催動精神力,雙手放進白大褂的口袋,站在原地淡淡地看著他們滿屋子抱頭鼠竄的身影,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那雙眼睛因漠然而顯出水晶琉璃的淡色,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叫幾人東竄西跳,也不敢靠近他半分。

後面被抽得皮開肉綻,幾人氣勢兒一下就蔫兒了,痛得滿地打滾兒,連聲求饒。

“你到底是什麼人?我,我爸媽有錢,別殺我!”

“大哥饒命,好漢饒命啊,是我們剛才有眼無珠,饒命!”

“都是他們在找您麻煩,不關我的事!”

……

vip包廂隔音效果極佳,何況這群渣滓為了策劃的齷齪事,提前和酒保他們打過招呼。

就算有人聽到動靜,也不會過來,只暗暗咋舌這群少爺玩得真花。

富家子弟們放開嗓子痛叫哀嚎,也沒能招來一個工作人員幫忙,嘗著自食惡果的痛,驚恐地縮在角落。

想到裴玉衡曾經的遭遇,謝敘白對這些人生不出任何憐憫心。

他沉吟著,琢磨著把他們背後助紂為虐的家族,一塊連根拔起的可能。

並做下決定,等這事了結後,他回去一定要把建設執法組織的事情提上日程。

等幾人奄奄一息,謝敘白用精神力將紈絝子弟們捆了個紮紮實實,頭朝下,吊在屋子中央。

怪物體質強悍,只要留著一口氣,這些人就死不了。

魔術師看著眼前一個個驚慌失措口不能言的“倒吊人”,吞嚥唾沫,不留痕跡地往後縮了縮身體。

他錯了,他不該懷疑謝敘白無心無情。

和這群被揍得只剩出氣沒有進氣的傢伙比,他只是被五花大綁丟在沙發上,是多麼溫柔的待遇。

謝敘白回頭看向渾身僵硬的裴玉衡,提醒道:“你還愣著幹什麼?”

裴玉衡不是愣神,是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他是生物科技領域的,一個生物是死是活,肉眼就能分辨出來。

所以為什麼這群富二代的身體會突然變得和死屍一樣?屍斑大片蔓延至全身,呈褐色乃至黑色,代表這群人至少死了三四天。

為什麼謝敘白能使用那離奇古怪的金光做武器?又為什麼在場所有人都表現得毫不意外?

本來心裡全是疑問,但看著半空中甩得虎虎生風的光鞭,裴玉衡猝然驚醒。

他反射性且不自然地往後一縮,幾不可察地繃緊全身肌肉,聽到謝敘白的詢問,又猛然回神。

“我……(筆趣♀閣小說)[(.co)(com)” 裴玉衡想要保持冷靜,但心很亂,對上謝敘白的眼睛,多少有幾分無措,強撐鎮定問道,“你剛才用的是道法還是仙術?”

裴玉衡不是一無所知的人類,他曾無意窺見世界的本貌,來找徐楊等人,就是為了求解真相。

一般窺見詭異世界本貌的人,都會因為接受不了禁忌知識而異化瘋狂,直至變成怪物。

但也有謝敘白這樣的意外。

呂向財一直篤定,謝敘白是唯一一個不會變成怪物的人類。

謝敘白卻覺得不盡然,比如眼前的裴玉衡。

他沒有在裴玉衡身上感受到詭怪的氣息,要麼是還沒徹底覺醒,要麼後面遇到不堪忍受的變故,精神崩潰,從而變成食屍鬼。

此時此刻,裴玉衡絞盡腦汁試圖用自我認知,解釋當前場景的一幕,像極了謝敘白初次覺醒時,無所適從的樣子。

謝敘白多想將一切真相和盤托出。

如果他像呂向財幫助他一樣,幫裴玉衡逐步瞭解這個世界的真相,沒準裴玉衡可以和他一樣,成為第二個不會被異化的人類。

然而,謝敘白只是剛剛生出這樣的念頭。

撲通!

劇烈的心跳聲從胸腔傳來,難以忽視的心悸感,讓謝敘白下意識皺眉。

這是規則之力在警告他,裴玉衡必須患上潔癖症,必須完善所有設定,不能阻礙歷史的大進程。

不然包括裴玉衡在內的第一醫院,將不復存在——蝴蝶在歷史長河中輕輕扇動翅膀,揚起的風暴,足以釀成滅頂之災。

謝敘白答道:“不是道法也不是仙術。”

見裴玉衡還想繼續追問,謝敘白抬手打斷他:“別廢話了,先做好我吩咐的事。等我能看到你的誠意之後,我自然會告訴你想知道的一切。”

這番不客氣使喚人的話,聽得魔術師都忍不住額角一抽。

但裴玉衡只是定了定神,便開始動手打掃。

他先脫下寬大礙事的黑夾克,又在清潔工具中搜出防汙圍裙,利索地圍在腰下。

襯衫袖子被順勢擼在胳膊肘,露出肌肉線條流暢的小臂。腕骨消瘦突出,皮膚很薄,幾根細長的血管,在冷白的肌膚上若隱若現。

看著弱不禁風,其實很有勁兒。

謝敘白記得,他倆初次見面是在盛夏的街道上。媽媽知道裴玉衡要來,提前準備一桌子好菜,在廚房忙得腳不沾地,招呼他到門口接人。

他蹲在樹蔭下,盯著路口來來往往的人流。

盛夏的蟬聒噪地叫,知了知了,叫得他頭暈眼花,汗流浹背。

直至一雙大手從頭頂伸過來,皮膚帶著絲綢般柔軟的涼意,驅散夏日的燥熱,將他穩穩抱起。

幼時的謝敘白,明明和裴玉衡沒見過面,卻能一眼認出對方。

他也不知道是見人長得好看,還是當時熱得腦子不清醒,直接乾巴巴滿臉期許地問人:裴叔叔,你是我的爸爸嗎?

裴玉衡當時的反應,謝敘白記不清了,只記得那雙大手在自己的腦袋上溫柔地揉了又揉,然後被人抱著去買雪糕。

雪糕不知不覺就熱化了,順著棍兒往嘴角淌,快得謝敘白來不及反應。

他當時慌急了,怕雪糕水滴下去,弄髒衣

服,弄髒裴叔叔,連忙伸手去接。

但在那之前,裴玉衡先伸出了手。

那雙乾淨、漂亮、縈繞著清冷松柏香的手,毫無顧忌地擦上他的嘴角,任由那黏膩的雪糕水沾了滿手。

幼時的謝敘白曾有一個疑惑,為什麼裴叔叔對媽媽說所有領養手續都辦全了,後來媽媽化作天上的星星,兒童福利院的人陸陸續續來了三趟,裴玉衡也沒有現身領養他。

現在的謝敘白或多或少意識到,估計是裴玉衡當時自顧不暇,又因為重重變故,才就此錯過。

裴玉衡將水桶接滿水,倒入清潔劑,拿起抹布和小鏟子,開始仔仔細細地清潔瓷磚。

不是經常做家務的人,沒法把這一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

魔術師不免狐疑。

在原主徐楊的記憶裡,裴玉衡身為傅家旁系子弟,家裡有保姆傭人伺候著,再怎麼也是個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怎麼幹起雜活這麼熟練?

裴玉衡一塊瓷磚反覆擦上兩三遍,好像本身就有點輕度潔癖……

剛這樣想著,魔術師就聽到謝敘白的提醒聲。

“看看這裡擦乾淨了嗎,你就迫不及待地挪地方?”

裴玉衡一頓,盯著謝敘白指著的位置,半晌才從頭髮絲粗細的瓷磚縫隙裡,看到一點沙粒般的泥痂。

裴玉衡:“……”

他沉默兩秒,拿小鏟子把泥痂颳了下來。

然而這還沒完。

“這裡,那麼大的酒漬看不見麼?”

“我說的屋子裡裡外外,當然包括天花板。你說身高夠不上?夠不上就把椅子搬過來,站上去,用伸縮杆。”

“誰家做清潔會放任洗手檯上全是水?現在擦乾淨,順手的事別留到最後。”

富家子弟們的血滴在地板上,呈汙黑色,謝敘白一手指過去:“還有這——”

啪的一聲,裴玉衡面無表情地將拖把頭砸在血液所在的地板。

霎時間汙水飛濺,浸溼謝敘白的褲腳。

謝敘白對上他家裴叔彷彿溢散著點點殺意的眼睛,幾不可察地抖了下眼睫毛,若無其事地淡聲道:“儘量不要這樣清理,會出大問題。”

裴玉衡冷冰冰地道:“是嗎,恕我愚鈍,勞煩這位高人閣下告訴我會出什麼問題?”

謝敘白挪開視線,催動精神力去刺激這幾滴血液。

幾縷金光落在汙黑血液上,這些裝死不動的血,登時像活過來一樣抽搐不止,張牙舞爪地甩動細長的觸鬚。

和傅倧脫體的血肉一樣,這些離體的血液也能攻擊人!

它們似乎還有一定的智力,意識到謝敘白不好對付,當即像蜘蛛蹬腿兒般張開觸鬚,惡狠狠地撲向另一邊的裴玉衡。

裴玉衡來不及躲開,慌張地將手臂擋在眼前。

謝敘白將他及時拉到一邊,金光掠過,將這些血液裹挾束縛。

即使被抓住,這些小東西也不甘消停,汙黑的觸鬚不停揮動,竟然將牆壁刮出一道深長的裂痕!

注視著那道裂痕,裴玉衡瞳孔微張。

他把手伸過去比劃長度,駭然發現,這個威力足以割破人的喉管!

“像他們這樣隱藏在人群中的怪物,世界上比比皆是。”

“而有的怪物,哪怕剩下一塊指甲大小的血肉也能死而復生,所以清潔必須細緻。”

謝敘白的聲音,彷彿一記千斤重錘敲在裴玉衡的心頭:“如果做不到,留下一堆問題,死的就是你

。”

知道裴玉衡責任心重,謝敘白強調道:“還有後面來打掃的清潔工和路過的客人,你覺得他們會怎麼樣?”

聽到這話,摸著心口還在後怕的裴玉衡呼吸一滯,瞬間擰緊眉頭,誠懇地道歉:“對不起,我會注意。”

他原本以為謝敘白是單純的吹毛求疵,沒想到有這份苦心。

謝敘白的強調明顯是有效果的,魔術師耳邊響起叮的一聲提示音。

【人物裴玉衡,“潔癖”塑造進度:60%,請再接再厲。】

“現在注意不到也沒關係。”謝敘白說,“我會監督你,直到你養成絕對的好習慣。”

語氣堅定,勢在必得。

裴玉衡唰一下回頭,對上謝敘白認真到發亮的眼睛,剛剛拿起抹布的手驚悚一顫,陡然生出不祥的預感。

他頭皮發麻想要拒絕,但是謝敘白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兩個字擲地有聲:“繼續。”

對裴玉衡來說,這是極其痛苦的一個晚上。

整整八個小時,他記不清自己聽過多少句謝敘白的“再擦一遍”。

為了防止他的手掌被水泡軟磨傷,謝敘白還貼心地用精神力,給他覆蓋上一層薄膜手套。

於是裴玉衡找不到理由停下來休息,全程不停地擦瓷磚,掃地拖地,連縫隙都要用棉籤細緻地擦上好幾次。

整個包廂,裡裡外外,包括外面的走廊,全讓他在謝敘白的督促下打掃了一遍。

直到天光大亮,裴玉衡才終於得到謝敘白的放行。

他下樓時恍恍惚惚,看著酒吧大廳灑落一地的酒水,差點反射性回去拿拖把拖地,幸好及時醒悟過來,一個激靈,黑著臉快步走人。

包廂裡,倒吊了整個晚上的紈絝子弟被放了下來。

謝敘白一個個給他們植入精神暗示,避免他們回頭去找裴玉衡的麻煩。

魔術師坐在沙發上,抬著雙腿——裴玉衡把地磚擦得跟鏡子一樣乾淨反光,他沒法把髒鞋子往下放。

倒不是不好意思,而是這一整個晚上,只要他的腳有往地上踩的傾向,謝敘白的眼睛就會瞥過來,讓他忍不住縮回去。

這似乎是對裴玉衡的另一種維護。

雖然覺得玩家不太可能和npC扯上關係,但謝敘白也姓裴,總覺得有點微妙。

魔術師摸著下巴,半晌,似是不經意地笑問:“裴餘,如果我說,我想對裴玉衡——”

唰。

金光凝成鋒利的刀刃,懸在魔術師的脖頸,這一下快到讓他根本來不及反應。

謝敘白給最後一個紈絝子弟下達完精神暗示,抬眸看著魔術師笑容凝固的臉,平靜地道。

“試試。”

作者有話要說

可惡啊,每次修文後就會把段評抽沒,摔桌(▼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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