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阿忱,別哭
“啪。”
易忱臉一偏。
鍾吟打的力度不重,但他皮膚白,臉上很快顯出紅色的手印。
易忱眼睫顫動著。
這一下,似乎將他打得清醒,整個人變得茫然。眼中的光芒也徹底熄滅。
鍾吟的手指還在抖,“你不要這樣作踐你自己。”
他盯著她,突然,眼瞼垂下,撒出濃密的一層陰影。
有什麼快速滴下,他飛速側過頭,不讓她看清。
鍾吟心中咯噔一聲,一把按住他的臉,易忱梗著脖子,不讓她看。
但眼眶紅著,溼潤的水痕根本無處遁形。
他哭了。
他竟然會哭。
他生得好,平時一副拽上天的模樣,無聲掉眼淚時,連頭髮都耷拉了下來,看得鍾吟心中酸痠麻麻一片,竟又開始沒出息地心疼他。
這一刻。
她終於放棄了所有抵抗。
惱怒到一把將手中的包砸到他臉上,爆出了人生第一句粗口:“易忱,你他媽是不是非要我身敗名裂才甘心?!”
鍾吟崩潰地捂住臉,蹲下身來哭。
“你好煩,真的好煩。”
“怎麼會有你這麼討厭的人?狗皮膏藥一樣,甩都甩不掉。”
“我明明都已經和你絕交了。你為什麼還要我面前晃?”
“你現在要我怎麼——“她哽咽,“怎麼對得起他?”
易忱臉被她丟過來的包打偏,甚至被拉鍊劃出一道血痕。
但他早已經無暇顧及,緊盯著她:“什麼.意思?”
胸膛起伏著,腦中嗡嗡作響,完全死了機。他趔趄著上前,曲起雙膝,半蹲著,幾乎是跪在她面前。
“鍾吟,你和我說明白!”
鍾吟擦乾眼淚,看都沒看他。
“我會分手。”
易忱心跳幾乎停滯,下一秒,瘋了般狂跳,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滾。
“但和你沒關係。”鍾吟整理好情緒,站起身,冷若冰霜地說,“只是我配不上他的好。”
她要走。
易忱跟上。
鍾吟心情很差:“別跟著我。”煩躁地說:“就是分手了,我也不會和你在一起。”
她說什麼,易忱早已經聽不進去了。
他只知道。
她說要分手。
鍾吟沒再管易忱,失魂落魄地走向寢室樓。
鋪天蓋地的內疚與懊悔幾乎將她席捲。
如果當初藉著易忱接近林弈年是一種錯誤,那麼這就是對她最戲劇性的懲罰。
鍾吟進了寢室樓。身後腳步聲也停止。
樓梯拐角,她視線幾不可見地往下掃。
易忱駐足在那裡,等她離開。
鍾吟垂下頭。
她當然怪不了易忱。
苦果也只能自己來嘗。
鍾吟找到keen,請了週五的假。她需要幾天時間,來理清思緒。
除了上課,她便是待在寢室,沒有和林弈年見面。
終於,在週五下午,林弈年給她打了電話,“吟吟,今天不去臺裡嗎?”
“我嗓子有些不舒服,”她輕聲說,“請了假。”
“嗓子不舒服?”他語氣停了停,“吃藥了嗎?怎麼不和我說?”
鍾吟繃緊聲線,“沒什麼事,休息幾天就好了。”
“抱歉。”林弈年說,“我這幾天太忙了,沒能及時關心你
。”
“沒事的,我自己也能照顧自己。”鍾吟幾乎說不下去,“週一我就能正常去了,你別擔心。”
她又匆忙說了幾句,便找理由掛了電話。
看著暗下的屏幕,鍾吟眼睛發酸,埋下頭,內疚感幾乎壓得她喘不上氣。
鍾吟一連萎靡了幾天。
寢室幾人見她的狀態,雖然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但一時沒人問出口,明裡暗裡地照顧著她的情緒。
週六,鍾吟突然接到一通陌生電話。
因為是京市本地的號碼,鍾吟按了接聽。
但那頭傳來的男聲,幾乎讓她在這一瞬間毛骨悚然:“鍾主播,別來無恙啊。
“還記得我嗎?”
鍾吟變了臉色,立刻就要掐斷電話。
但男人似乎早就預料到她的動作:“別掛電話哦。”他散漫地笑著,“掛了我也不保證有什麼後果。”
鍾吟冷下臉:“你為什麼會知道我號碼。”
“哈哈哈哈哈。”男人笑出聲,語氣狂妄至極,“不過一個號碼,我想要,隨時可以得到。”
男人用逗貓狗般的語氣問她:“鍾主播週五怎麼沒來上班呢?陪你那個小男朋友去了?”
鍾吟忍耐著:“如果您沒什麼事,我先掛了。”
“你現在敢掛,明天就別想進檸檬tv的門。”男人半真半假地威脅。
這個身居上位,以玩樂他人為樂的瘋子!
鍾吟呼吸有些急促:“你到底想做什麼?!”
“鍾主播,別這麼掃興啊,”那人拖長聲線,“我不過只想找你吃吃飯,聊聊天而已。”
“對了,忘記一件最重要的事。”他慢條斯理地說,“你是不是還不知道我是誰?”
鍾吟用力咬著下唇。
他竟還裝作彬彬有禮:“在下不才,恆越集團,馮世傑。”
其實電梯裡那句“馮總”,讓鍾吟早就有所猜測,如今猜測被證實,她心中一時沉到了底。
其實各大傳媒藝術院校專業,這類事情其實只多不少,鍾吟不是沒有耳聞,但大多還是你情我願的事。
馮世傑根本不屑於掩飾,他的心思早已經昭然若揭。
恆越集團,其實帶著國字頭,後面的背景根深錯節,她抗衡不了。
鍾吟盡力平穩聲線,“馮總,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沒有認出您。”
“但我最近太忙了,沒有空和您吃飯,抱歉。”
電話那頭傳來意味不明的笑聲,像被蛇纏上般陰冷。
他狎暱地叫她:“鍾主播。”
“柳玫是我捧起來的。”
“如果你想,你就是下一個柳玫。”
“不——”
“梁奈。”馮世傑突然又吐出這個名字,“我當初給過她機會的。你看她現在混成什麼樣?”
“鍾主播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選。”
鍾吟臉色蒼白,強行鎮定道:“馮總,您找錯人了。”
“我最近很忙,沒空和您吃飯,您找別人吧。”
說完,不等馮世傑說話,她便“啪”得掛了電話,手指卻還在發抖。
她努力忽視那種不安,定下心神。
大不了他再騷擾她,她就不在檸檬tv幹了,他還能隻手遮天不成。
想到這一層,鍾吟的心終於安定。週一,她照常來到電視臺。
來的路上,她撥通了林弈年的電話。
那頭接通,背景
音很嘈雜。
鍾吟想起他下午還有課,估計正在下課的路上。
“我去檸檬總部了。”她說。
林弈年:“那我晚上去接你。”
鍾吟靠在座椅上,出神地看著路邊跳躍的街景,“好,我晚上給你打電話。”
“好。”
“今晚,”她囁嚅著,那種負罪感幾乎將脊柱壓彎,“我有點話要和你說。”
“嗯?要說什麼?”
鍾吟頭往後仰,幾乎呼吸不過來,聲音也小得幾乎聽不見,“.還是晚上再說吧。”
林弈年的腳步緩緩停頓。
他身側的程岸一愣,“年哥,怎麼不走了?”
宋緒也停下。
林弈年沒有回他的話。
過了幾秒。
他轉身,視線很淡地落在走在最後的易忱面上,停留良久。
後者緩慢地停了腳步。
他的眼角旁,還有一道傷,已經結了痂,像是被什麼尖銳的物什劃出來的傷。
兩人對視著。
突然,易忱沉默而緩慢地垂下頭。
草。
程岸敏銳地察覺不對,頭皮簡直髮麻。
這時,鍾吟在那頭喚了聲:“弈年?”
她心中惴惴,幾乎覺得林弈年已經猜到了她要說什麼。
——他太聰明,對於情緒的感知度細膩敏銳到了可怕的程度。
“沒事。”林弈年語氣還是溫和的,眉梢卻不見半分笑意,“那我們晚上見。”
說完,他掐斷了電話。
下一秒,就在這人來人往的走廊,他兩步上前,一把扯住易忱的衣領。
一拳揮了過去。
後者竟也不閃不避,就這麼硬生生受了,手背拭去嘴角的血。
旁邊傳來驚叫。
林弈年置若罔聞,眉目間最後一絲情緒也消失殆盡,拎著他的衣領:“為什麼不躲?”
易忱嚥下口腔的血腥,兩眼黑白分明地回視過去:“繼續。”
“我不還手。”
林弈年又是一拳砸過去。
但這一拳打完,那瞬間氣血上湧的衝動也隨之散盡。
取而代之的,是精疲力竭的無力感,讓他幾乎恨上自己這種過於敏銳的感知。
人還是活得糊塗點,更幸福。
林弈年很輕地笑了下,鬆開手。
教學樓的保安姍姍來遲,“誒!怎麼回事!”
“沒事。”易忱用手擦掉血跡,起身擋在他身前,“兄弟間鬧著玩。”
程岸也忙上前說:“對對對,我們室友呢,鬧著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