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鳶 作品

第 72 章 戒尺


一開始,崔珏吻得很輕、很淺。

頗有幾分小心翼翼。

但被他親吻著的人並非幻影。她真切的就在他掌心、眼前。

如夢中一樣,她仰起頭、貼近他,毫無保留地回應。

於是,他將這個吻加深。

車內,光線微暗、幽然無聲。

車外,秋日晴空、語笑歡樂。

薄薄一層車壁,將車內車外隔絕,彷彿兩個世界。

駕車的桑葉沒有詢問,便輕揚馬鞭。

車行得很慢、很穩。

紀明遙攥緊了崔珏的衣襟。

崔珏的手指一次又一次撫上她眉間、眼下。

她的心就隨著車一同,穩而輕悠悠地晃。

他回來了。

他們要回家啦!!

可她卻希望車能再行慢些。

她捨不得與他分開。

但再慢,不過兩刻鐘餘,他們終究還是到了家。

紀明遙靠在崔珏肩頭輕喘。

他一路都親得很剋制。她衣衫沒亂一絲,髮髻更無稍動,但、但——

她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又碰崔珏的。

崔珏捉住了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車外無人催促回話。

是以,他又稍得片刻喘息。

雖然毫無用處。

“我……抱夫人。”崔珏輕聲詢問。

這是他們小別重逢後,說的第一句話。

紀明遙目光向下,稍看了一眼。

“好啊。”她忍不住要笑。

正好,她的裙子還能給他擋一擋。

抱起夫人下車,崔珏大步踏入家門。

紀明遙就緊緊環住他的肩頭,小聲說:“八月十四那天,我幫太公壓月餅了!給你留了六個,早起叫廚上重新烤了。”

她問:“你要吃嗎?”

崔珏應:“吃。當然吃。回房就嘗。”

紀明遙就又說:“太公家的柿子特別清甜!我一早去要的,先叫人送回家,她們應該已經洗好了。”

崔珏問:“夫人幾時起的?困不困?”

“還好吧——”紀明遙含糊,“也沒起太早。”

和他起床的時辰比,簡直能算太晚了。

她忙問:“你喜歡吃柿子嗎?”

“喜歡。”崔珏笑。

喜歡夫人。

紀明遙開心,又開始念:“給你做了幾件秋冬的衣裳,還有鞋襪,顏色花樣都是你常用的,只還不知身量尺寸有沒有偏差,——今天有空試試?還是你累了,明天后天再試?”

崔珏跨入臥房。

“我不累。”他將夫人放在臨窗榻上坐好。

他看見了,堂屋桌上擺著月餅、柿子和許多果菜。

不過片時之前,他才答應過夫人,回房就嘗。

但他要食言了。

崔珏傾身,再次吻了上去。

甜。

比任何果實都甜。

臥房內真正安靜無人。紀明遙不再壓抑舒服的嘆息,崔珏也不必再顧及要讓夫人衣衫整齊。

一雙身影投在窗紙上,逐漸交疊。

但在觸碰到夫人的衣帶之前,崔珏驟然停止。

不能再進一步了。

紀明遙也抓住了他的手。

“二爺、二爺——”她急促呼吸,“不能——”

崔珏心頭一清,隨即遽然後悔:“是我過分了——”

“不是!”
紀明遙忙說,“是、是我月事……今早來了。”

就是,這麼不巧。

太不巧了吧!

啊啊啊啊啊!!

應該在明天來的!

紀明遙撐起自己,坐直。

崔珏還在發怔,卻已下意識去扶。

坐正後,紀明遙連忙感受。

還行。

應該沒漏,不用換衣服。

她暗暗鬆了口氣。

血漬不太好洗。只沾到裡衣還好說,若沾到外衣上,汙了顏色花紋,只怕就不好穿出去了。浪費。

而崔珏卻已將她的話反覆思索過數次,察覺到了另一重含義。

夫人說,“不能”,是因正處月事。

夫人又堅決地說,不是他過分了。

那若並未在月事期間,是否在夫人看來,白日……並無不妥?

崔珏不禁想起了很多次,與夫人在白日的情動。

的確,夫人從未有過推拒,只是在等他,看他是否會繼續。

所以從前,或許只是他在自縛。

崔珏口乾舌燥。

但他不敢再想下去。

夫人月事初來,至少五日,他都不應再思索此事。

何況,夫人年紀尚小,或許還不明白,將來卻會悔恨。

夫人正認真揉自己的腰。

望著夫人,崔珏平復了心緒。

他既比夫人年長,自該更理智、剋制、尊重夫人才是。

“先吃月餅?”他試探問。

“好哇!”紀明遙忙拽他下榻,“雖然你年年都吃,貢院裡一定也有月餅,但這是太公親手做的,到底不一樣!”

兩人行至堂屋,丫鬟們才魚貫入內服侍。

崔珏先嚐月餅,又就著夫人的手吃下一個柿子。

從記事起,他便沒再被人餵過。但夫人挽起袖口,親手剝開柿皮,直接將果肉遞到他嘴邊,他竟也毫無扭捏,自然地吃了下去。

“用勺挖也行,”紀明遙又剝開一個,“但那樣汁水都浪費了。”

而且一小口一小口的,也吃不爽!

“快張嘴!”她催。

崔珏笑著低下頭。

此時,觀言也垂著腦袋來到了廊下。

“二爺,”他回,“今科解元、九位亞元等許多舉子送了拜帖來,明日要來拜見座師。”

“知道了。”崔珏道,“收下拜帖,讓明日辰正來,不許備厚禮。提醒門房,任何人不得勒索舉子,違者家法處置。”

“是!”觀言應聲,忙退出去。

紀明遙已洗淨了手,笑問:“還不知今科順天府舉子中,年齡最大者幾何?最小者幾何?”

“年齡最大者是江西人士,名周鴻振,今歲五十有一,名次居第八十八。”崔珏先答,“年齡最小者是保成人,今歲十七,名賀開,是第九名亞元。”

答完,他方問:“夫人為何問此?”

“是想知道,今科有沒有和二爺一樣,十七歲就中瞭解元的天縱之才?”紀明遙笑眯眯說。

“夫人。”崔珏無奈喚她。

“是真的!”紀明遙笑說,“比方二爺十七歲中解元,立刻便被安國公府選為東床快婿,還幾乎成了駙馬。不知這位賀亞元是否已有親事?若還未曾定親,那就要看誰家下手更快了!”

崔珏耳根微紅。

“學子私事,我尚還不知。”他仍照實答。

“說來,科考還

是真是奇妙。”紀明遙感嘆,“五十一歲與十七歲,分明快差了兩個輩分,只因同在一科得中,今後便是同輩的‘同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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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不像現代,大學之前,同一級的同學之間,年齡相差再大,也大不過三五歲。讀到大學、碩博,或許有四五六七八十歲的同學,也是少數。大家上學、工作,每個階段做的事都差不多。</p>
                          <p>不過,現代的各種升學考試,和科舉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選拔。</p>
                          <p>舉人放在現代,至少也能算科長了。</p>
                          <p>“二爺才十九,就比他們都高了一個輩分——”紀明遙又笑說,“那我豈不是也升輩分了?”</p>
                          <p>她今年十六。</p>
                          <p>要做這些人的,呃,“師母”。</p>
                          <p>哈哈哈哈哈哈!好像有點搞笑——</p>
                          <p>“夫人。”崔珏忽然起身,站到了她身後。</p>
                          <p>“怎麼了?”紀明遙回頭。</p>
                          <p>“張文霄的卷子——”崔珏斟酌著用詞,“實還——”</p>
                          <p>“張文霄?”紀明遙反應了一下,“哦,張四表哥!”</p>
                          <p>她有些不高興:“二爺同我解釋什麼?”</p>
                          <p>崔珏不知怎麼答這話。</p>
                          <p>“且別說試卷封名。即便二爺認出了他的字跡,難道我還會以為,二爺會故意誤判他、誤判別人的卷子嗎?”紀明遙生氣了,“更何況,他算我什麼人,要你對我解釋他的事?”</p>
                          <p>她又怎麼會如此惡意地懷疑他!!</p>
                          <p>“他中不中,又與我什麼相關!”她看向一側,不理崔珏。</p>
                          <p>崔珏的心軟成一片。</p>
                          <p>他蹲下身,仰頭看她,輕聲喚:“夫人?”</p>
                          <p>紀明遙把臉側到另一邊。</p>
                          <p>崔珏便又繞過去,握住她的手:“夫人——”</p>
                          <p>但紀明遙還是不想看他!</p>
                          <p>她再轉!</p>
                          <p>她轉!</p>
                          <p>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