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鳶 作品

第 52 章 探討進步


雲消月現,夜明如鏡。

沐浴尚還未完,夫人已經半入睡夢。

將夫人抱回枕上,望著她不過兩三個呼吸便沉入酣眠,崔珏卻並未一同就寢。

半掩上床帳,他來到窗邊。

窗外月已微缺,他心中亦稍有缺憾。

今日,的確還有許多不足之處。

但夫人已經睡下,便只能下次再探討進益了。

睡罷。

將要入夢時,紀明遙滾入了他懷中。

他並未睜眼,只雙手抱緊,與夫人共赴酣夢。

……

理國公府。

在女兒身旁焦心守了近五個時辰,溫夫人終於探到,她額頭上的熱度似是降了下來。

她忙讓請太醫!

紀明遠便請大姐夫在這裡守著,他獨自去。

太醫就在前院,聞傳即至。

一番望聞問切,又細細診過脈後,太醫起身,拱手道:“大奶奶的燒是比下午時退了些,但也未必全然安穩了,還是要看明早如何。請容晚生再施幾針,看看效驗。”

溫夫人只能讓開床邊,看太醫開了藥箱施針,兩個吏目、醫士在旁協助。

從昨日戌時算起,明達已經燒了整整一天零三個時辰。這高燒再不退,難道真要留下大症候嗎?

可這位已經是太醫院裡醫術上乘的御醫了,他若不行,再請院使、院判過來,也要等到明早才方便。

不然,即便因“疾病請醫”可以犯宵禁,理國公府半夜去太醫院或院使、院判宅裡請人,只為給一個小輩診治高熱不退,還不知明日京裡會傳成什麼樣。

明達成婚之後,理國府上鬧的這幾場,終究有些風聲傳出去了。

頭上突突地疼。太醫的身影在眼前模糊起來,溫夫人不由扶住了身旁丫鬟。

她不能再出事了。

她忽然想起了明遙,想起了明遙對她說,“有松太公作保,便不會有人再疑心,是我勾引了二爺,才搶到婚事”時的笑容。

那笑裡並無多少真心的高興,更並非炫耀,有的只是如釋重負。

雖然明遙定親後,間隔了半年才給明達定親,又隔了半年才叫明遙出嫁,可姐妹親事互換,終究還是後患無窮。

理國府上再鬧下去,明達的名聲,又有誰來作保?

太醫施針完畢,與兩個徒弟暫告辭出去。

仍是紀明遠送三位回前院去歇息。

溫從陽站在臥房門邊,看著憔悴的姑母向他走過來。

“從陽,”姑母喚他,“還沒謝你,昨日照看了明達一夜,辛苦你了。”

“姑母,”溫從陽就笑,“那是老太太和太太為了不讓老爺打我,所以強令我守著的。”

姑母的神情變得更疲憊難過。

溫從陽撇開眼神。

他和紀明達從小不對付,姑母全都看在眼裡,他何必撒謊哄姑母高興。

姑母也不會信的。

“從陽啊,”溫夫人落淚,“你與明達,當真沒有半點情分了嗎。”

沒有了。

溫從陽心裡煩躁。

沒有!

早在如蕙姐姐的孩子沒了的那天,或者更早,早在他發現,是紀明達要嫁他,他才娶不成明遙妹妹的那天,就連親戚情分都沒了!

但面前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姑母,是疼他幾乎像母親一樣的姑母,是從來不曾嫌過他沒用、不上進的姑母。

溫從陽只能不回

答。

“鏡月,去守著姑娘。⑨(<a href="http://.[co)(com)”
溫夫人吩咐。</p>
                          

“是。”鏡月默默走回臥房。

溫從陽跟著姑母來到了另一側內間。

他知道姑母想勸他什麼,無非是他們還年輕,日子還長,紀明達也是為了他好等等。

他早已聽膩了這些,心裡更加厭煩,但沒有阻止姑母開口。

勸就勸吧。

姑母是為了親女兒,勸過了,心裡或許能好受些?

但溫夫人開口,說的卻並不是溫從陽想的那些話。

“明達她性子左犟,有時只會一根筋行事,”她說,“她覺得自己文武全才,百事皆通,就能教導不如她的人了。別人不聽她就生氣,還覺得人家不長進、竟敢不領她的好心。這些,我都是知道的。”

溫夫人嘆:“所以我才想,與其叫她高嫁別處,不如只把她嫁回溫家,家裡人定能包容她這壞脾氣,便有什麼不好,也能說開,也就不怕她在夫家鬧得不堪,自己吃苦受罪了。”

溫從陽愣在椅子上。

竟是,這樣嗎?

姑母是說的實話,還是隻用些好聽的糊弄他?

“可我還是想得太少了,低估了她這毛病。”溫夫人搖頭。

看向從小看到大的侄子,也是她才成婚不到三個月的女婿,她誠懇道:“從陽,是我太偏疼她,委屈了你。你心裡要怪,別怪明達,就只怪我吧。終究是我讓她嫁回來的。”

溫從陽仍在發愣。

是嗎?

姑母說的,真的是真相嗎?

“我會勸她儘量改了的。”溫夫人擦淚起身,“她若想平安順遂一輩子,怎麼能總這個脾氣?”

拍了拍女婿的肩膀,她走出去。

溫從陽也緩緩站起來。

姑母的話聽著全都合理,可他心裡就是覺得不對。

若這就是真相,紀明達為什麼會在夢裡喊崔珏的名字!

她都成婚了還這麼在意崔珏,就算是姑母讓她嫁回溫家,她怎麼會捨得放手這樣一個金龜婿?她捨不得,有徐老太太和安國公在,只憑姑母一個人,怎麼能退了和崔家的親?

難道是崔家先不要她,所以她才恨崔珏?

種種想法在溫從陽心裡撞來撞去。

他一時覺得,姑母說的就是實話,一時又認定,還是姑母要為紀明達開脫才這麼說。

他走至堂屋,紀明遠安頓好太醫回來了。

“太太本便身體不適,又已守了五六個時辰,還是快歇下吧。”紀明遠勸母親,“這裡有我和姐夫就夠了。”

他說:“若太太也倒下了,豈不又驚動外祖母。也讓舅母心裡過不去。”

“大姐一醒,我和姐夫就告訴太太。”他示意丫頭送母親去安歇。

溫夫人接受了兒子的孝心。

“你們也輪流守著,別太勞累了。”她叮囑。

“母親放心。”紀明遠答應著。

西邊屋裡就只剩他、溫從陽,和幾個得力的丫鬟婆子。

“明遠,你也去睡吧。”溫從陽笑道,“你還小,還在長身體,可不能睡不夠。”

說著,他心裡忽然一陣刺痛。

這句話,是遙妹妹從前對他說過的。

那年他才八歲,遙妹妹六歲。是在正月裡,他去姑母家住幾天。一天,他問遙妹妹為什麼睡得那麼早,不能和他多玩一會嗎?遙妹妹就說她還小,要長身體,要多多地睡覺才行,還勸他也早些睡。



來,他就想,等遙妹妹嫁過來,他一定每天都會讓遙妹妹睡夠。他不愛早起,遙妹妹也不用早起,遙妹妹肯定會高興,他們不正是天生一對嗎!

但他們,好像不是。

遙妹妹,已經另嫁他人快十天了。

她在崔家,此刻只怕正在崔珏身邊——

溫從陽攥緊雙拳,咬牙不讓自己再往深裡想。

但他忍不住想問。

“說來,你下午來得比姑母晚,是先去送遙妹妹——”

這稱呼不合適了。

溫從陽改口,低聲問:“你送二妹妹回家了?”

“是,大姐夫。”紀明遠也輕聲,平淡地說,“二姐夫正要去接二姐姐,我們恰在崔宅門前遇見。二姐夫抱著二姐姐下的車。”

他看向大姐夫:“二姐姐過得很好。”

“若大姐夫是真心盼著二姐姐過得好,”他嚴肅說,“就請不要再問關於二姐姐的任何事了。”

郎舅二人對視了片刻。

“一個時辰後,我來替大姐夫。”紀明遠告辭。

……

紀明遙……想方便。

很急。

她閉著眼睛,手向一旁摸索,想坐起來下床,摸到的卻不是被褥。

……她清醒了一點點。

她是,正在被崔珏抱著嗎?

雖然他半夜偷偷抱她睡覺很讓人高興……可她也真的很急啊啊啊!

輕輕拿開崔珏的手,紀明遙試圖繞過他下床。

但崔珏還是醒了。

“夫人。”他聲音還略有些沙啞,手已握住了她,“怎麼了?”

“我要,去,淨房。”紀明遙摸索著拉開床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