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鳶 作品

第 49 章 一聲夫君


而四月二十一日,紀明遙就該繼續查舊賬了。

崔珏昨天還說,四月二十五日是蘇御史夫人的六十大壽,蘇府早把請帖送來,崔家所有人都該到場。

雖然崔氏集團內部氛圍和諧友愛,外部環境大體良好,工作內容不算煩難,未來形勢整體光明,紀明遙還即將出任分公司總經理,做一把手,她也只想在最後的假期裡再躺一躺——

“奶奶,二爺。”春澗在門邊報,“大奶奶派人來問這裡方不方便,想過來說幾句話,還說二爺和奶奶才從城外回來,必然勞累,不必過去。”

“去說方便。”紀明遙只能再坐起來。

她叫人進來,換了身衣裳,又多戴一根點翠珠釵。

她猜不到嫂子要說什麼事,便問崔珏。

崔珏亦無頭緒。

左右嫂子一時半刻就到,紀明遙先不多想了,和崔珏到東間書房等候。

夫人的書架崔珏已大致看過,其上的書約有三成他已讀過,還有三成全是話本,另外四成,是他雖未讀過,從前亦不甚在意,現下卻或多或少都有興趣的書,只尚無時間翻閱。

最內側的書架裡,還有幾格放著畫卷。

“這些都是夫人的畫?”成婚已將十日,崔珏終於有機會問出口。

新婚夜,他未曾思慮周全,便說想與夫人作畫,被夫人婉拒了。

他還未見過夫人的畫。

“都是——”紀明遙忽然一笑(<a href=".co.co)(com),
改了口,“有一卷不是。”</p>
                          

她單獨拿出一卷,雙手放在崔珏手裡。

這是一卷被精心裝裱過的畫。

多看了夫人幾瞬,崔珏才緩緩展開畫軸。

畫中不是別物,正是他去歲冬日送給夫人的那一池芙蓉。

蓮池中獨有一支高出水面許多,風姿絕塵,出淤泥而不染。去歲夫人及笄之前,他畫成此畫。

而他落筆時,心中,思念之人,此刻就在他眼前。

在對他笑。

崔珏捲起畫軸,雙唇微啟。

——“大奶奶到了!”

崔珏驀然收回將要出口之語。

夫人已先去相迎。他將畫卷放回原處,亦去相迎。

“倒不是什麼要緊的話,只是必得先告訴你們一聲。”挽住弟妹的手,孟安然先笑道,“我又想著你們才回來,就別叫你們多走一趟了,趁早我來說了的好,這幾日家裡應就無事再找你們了。”

又與崔珏見了禮,三人在堂屋八仙桌邊圍坐。

孟安然也不多廢話,直接笑說:“前日我孃家來信,說要辦我家裡三妹妹與禮部陳員外三弟的親事了,讓我三弟帶她來發嫁,只怕要在咱們家住些日子,我三弟還要求學拜師,或許會住一兩年或幾年,我弟妹也一起來。雖然與大爺商議了開東面院落給他們住,不與你們一處,到底同在一家,所以我先來賠個不是,家裡多了幾個人,只怕會吵鬧些。”

與崔珏相視一眼,紀明遙笑道:“嫂子說的哪裡的話?若都這樣客氣起來,日子還不過了呢。再說,家裡熱鬧些才是好事。”

嫂子的父親已於五年前在任上病故,母親尚在,現家裡還有一兄、一姐、一弟、一妹。

長兄年已三十有五,讀書不成,捐了監生,只在家鄉奉養母親晚年。

長姐約三十餘歲,丈夫現已有舉人功名在身,還未得中進士。

次兄已在五歲時夭折。

要來京裡的三弟名孟安朋,今年二十有一,於十八歲進學,娶妻魯氏。

幼妹不知閨名,只知今年應是十六歲,生辰自然也未知。

紀明遙便問:“不知嫂子的三妹妹平日喜歡什麼?約哪一日到?我先備禮、也備下添妝才好。”

“倒不必特特給她準備什麼!”孟安然忙笑說,“她也不過喜歡些小姑娘都愛的東西罷了。至於嫁妝,家裡早給備齊了,弟妹也萬萬不要再破費多添什麼,說起來她比你還大幾個月,該她讓著你才是。”

紀明遙就問到了這位孟家三妹妹的生辰,在三月十一日,比她大四個月,也問到了閨名,叫孟安和。

在兩人提及孟安和的生辰名諱時,崔珏便已避至臥房。

孟安然知曉婚假難得,說完正事便不多留,忙告辭要走。

紀明遙送她出去,順便說了她和崔珏這幾日出門的計劃,又說出:“二爺與我商議過了,以後只請大哥嫂子還替我們管著正門的門禁吧,若無大事,我與二爺便從西門出入,便是下人有事出行,也可走西面角門。都先分好,也省得將來再聒噪了。”

分都分了,門禁、出入、廚房、各處掃灑等事自然是全掌在自己手裡最好。而崔宅只有一個大門,兩兄弟並無分宅居住之意,自然還是由大房掌著。其實各府各宅平常出入都並不開大門,只走偏門角門。若遇大事,仍是崔宅全家的事,一年多勞煩大房幾次而已。

孟安然本便是無可無不可,此時也樂得

多輕鬆些,便忙笑道:“既這樣,我先回去打算著,過幾日弟妹再來商議。”


“快留步吧。”她又笑說,“阿珏還等著你呢。”

紀明遙就在廊下止步,目送嫂子出了院子。

一切都很順利。

可回房路上,孟安然卻忍不住皺眉。

王平家的看出幾分,忙小聲問:“奶奶是還在愁三姑娘?”

“哎!”孟安然深深一嘆,“我是愁啊!”

“都快成親了,也不知她那些妄想都打消了沒有。”她嘆道,“我能嫁給大爺,那是恰好父親和老爺同在一地為官,老爺太太不知怎麼取中了我,其實兩家並不般配的。父親一去,家裡便再無一人為官,大爺雖然年輕,卻步步高昇,早已是孟家更配不上的了。何況阿珏又比大爺更進了一步。再者,就算門第般配,又哪裡有兩姐妹全嫁兩兄弟的理呢。”

王平媳婦只能勸道:“那都是兩三年前的事了,那時候三姑娘還小。如今有了人家要出閣,又經太太和大舅奶奶教導了幾年,自然是懂事了的。再者,這裡二爺也都娶親了,以二奶奶的人物,我看——”

下頭的話,她做下人的就不大好說了。

但孟安然明白她的意思。

“是啊……”她笑嘆,“等見了弟妹的人物品貌,她再有什麼不該有的心思,也該清醒了。”

……

紀明遙走回房中。

崔珏正在書房不知做什麼。她懶得多走幾步,便沒過去,就在東側間榻上一歪,叫春澗給她摘髮簪。

離!上班!還有!兩天!

後天!就要!去!謝舅舅!家!

突然想到,就算不出城,在崔宅裡應也能學騎馬,而以後要騎馬少不了穿騎裝,紀明遙便要人拿嫁妝單子來,她看看做幾身、做什麼料子的。

崔珏出至側間:“夫人為何要看嫁妝?”

“想做騎裝了!”紀明遙嘿嘿笑,“咱們家哪兒能學騎馬?二爺今天教我嗎?”

這與崔珏才做好的打算完全不同。

但他在夫人身旁坐下,只說:“前院便可,恰好今日不算很曬。夫人何時去?”

“等我看完料子就去?”紀明遙問。

“庫房裡似乎也堆了許多衣料。”崔珏此時方道,“夫人不如先用那些?”

紀明遙看了看他。

她向他挪過去一寸。

崔珏順勢搭住夫人的腰。

紀明遙湊在他耳邊。

“二爺這算什麼?”她笑問,“是在說,‘我的錢,夫人隨便花’嗎?”

崔珏不免又想起了夫人話本里的某些片段。

那些少年將軍、瀟灑俠客、相府公子對心愛之人說的話,與他想回答夫人的話,幾乎完全重合。

但他是真心要如此說。

“我的便是夫人的。”他兩耳滾燙,“何分彼此。”

夫人在他懷裡笑。

青霜等早已退至堂屋,誰也不往裡面多看一眼。

可桂嬤嬤趕著來報了一句話。

“奶奶,二爺。”青霜只能背對主子們回道,“觀言來回話了,說松先生讓二爺和奶奶現在就過去。”

過了約有三四個呼吸,青霜才聽見姑娘還有幾分發愣地問姑爺:“我穿什麼衣裳過去合適?怎麼裝扮?”

這也太快了吧!!

紀明遙站起來,拽著崔珏就回臥房重新梳妝。

“太公不慕名利,多年來醉心農事,早將自

家花園開闢成農田,自耕自用,平日只穿布衣布鞋,不用金銀華貴器物,愛好樸素天然。”

崔珏前日對她形容的松太公形象,她當然一字不差地記得。

還有:“不過,太公只自己如此生活,連家中小輩都並不約束,更不以此要求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