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千流 作品

第 45 章 逼到他快要發瘋。

聞聲剎那,程菲愣怔了瞬,心頭那股強壓多時的情愫再次潮浪般用來,將她鋪天蓋地淹沒。

他的話輕描淡寫,卻透著令人安定的魔力。

程菲看著周清南深不見底的眸,須臾,緩慢地頷首,朝他綻開一抹淺笑,“嗯。”

隨後,周清南便徑自起身,邁著一雙大長腿行至客廳盡頭,將用於隔斷的玻璃門往邊兒上一推,到陽臺上抽菸去了。

晴空萬里開闊,天邊流雲變幻。

周清南點燃一根菸,縹緲的煙霧嫋嫋升空,又在風力的摧殘下拉扯、掙扎,直到消失。

人性的貪念何其可怕。

近得一寸,總會貪求一尺。

要麼就永遠碰都不碰,沾過之後再強迫自己放手,難比登天。

周清南有些頹然地闔上雙眸。

昨晚過後,他已經感受過她嘴唇的柔軟、身體的馨香。後來在沙發上睡下,躺了一夜,就夢了她一夜。

腦海中反覆回憶起那張朱潤飽滿的唇、那脆弱可憐又霧濛濛的眸,還有她稀裡糊塗間發出那陣哭聲,綿軟嬌嗲,一聲聲,喊他作“小哥哥”……

這一切的一切,全都逼到周清南快要發瘋。

可是又能怎麼樣?

哪怕他已經入了魔,毒入骨髓最瘋狂的剎那,也不過只敢親吻她微涼的髮絲。

如果有未來。

指尖一陣刺痛襲來,周清南迴神,將燒完大半的煙放進嘴裡,深深吸了一口。

今天是5月28日。

距離下個月四號,還剩7天。

5月28號,5月28號。

這日子,說起來還有點兒特殊。

周清南在晨光和微風裡抽著煙,眼神有剎那放空,神色沉寂,不知在想什麼。

*

濱港市,平谷區程家。

嘩啦啦的水聲從廚房裡傳出,蔣蘭腰上系圍裙,將一個大號洗菜盆放在水槽裡,正在往盆裡放水。

沒一會兒,水滿至洗菜盆的三分之一處,她看差不多了,反手便擰緊了水龍頭。

一個白色食品袋掛在廚房門的背後。

蔣蘭過去取下來,打開袋子看了眼,裡頭一條大花鰱瞪著一雙魚眼睛張著嘴,唇部一開一合,顯然出氣已經多過進氣,時不時還能掙扎著擺擺尾巴。

見魚還活著,蔣蘭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將袋子整個提起來,拎到水槽上方往下一倒,大花鰱掉進菜盆,魚得水,瞬間生龍活虎地遊動起來。

“你運氣挺好啊。”
蔣蘭洗了把手,邊用圍裙擦著手上的水跡,邊涼悠悠地對大花鰱說,“本來說中午就把你給紅燒了,結果我老公要出門辦事,晚上才能回來,好好享受最後的魚生吧。”

話音剛落,一陣低笑便從臥室方向傳來。

蔣蘭微皺眉,回過頭。

程國禮已經換好衣裳走出來。

能生出程菲這樣的漂亮閨女,程國禮和蔣蘭這對夫妻的顏值自然也不會低。事實上,程國禮身高一米八幾,寬肩窄腰身形挺拔,五官輪廓也立體而流暢,年輕時也迷倒過一大片少女。

只是人到中年變得不修邊幅,隨時就套個大褲衩子大t恤到處溜達,久而久之,就連妻子蔣蘭都忘記了自家丈夫還是個大帥哥這件事。

今天的程國禮倒跟平時有些不一樣。

他翻出了衣櫃最裡面的白襯衣西裝褲,沒怎麼走樣的身材往這身裝束裡一套,盤靚條順,精氣神十足,乍一瞧,還頗有幾分年輕時的影子。

程國禮聽見了蔣蘭跟魚的對話,心下好笑,邊往手腕上戴腕錶邊打趣她,說:“你跟魚說話,那魚能聽懂?”

“它就是我桌上一道菜,我管它能不能聽懂。”蔣蘭回了句,視線在程國禮身上打量一遭,目露疑色,“你不是陪你老領導去花水溪釣魚嗎?”

程國禮面不改色心不跳,回她:“是啊。”

蔣蘭不理解,伸手隔空在程國禮那身行頭上比劃比劃,“那你怎麼穿得這麼正式,釣個魚而已,連白襯衣都翻出來了。”

“你懂什麼,這叫尊重領導,向領導同志表達最高的敬意。”程國禮笑,過去抬臂抱住妻子,語氣柔和,“時間不早了,得走了,你膽子小不敢殺魚,等我回來拾掇。”

“嗯。”蔣蘭也沒多懷疑,朝程國禮點頭。

程國禮又在蔣蘭臉上親了一口。

這個舉動惹得蔣蘭臉發熱,抬手就打了他一下,低嗔道:“四十幾歲的人了,還膩歪個什麼勁?”

程國禮還是笑,大掌在妻子的腦袋上習慣性地輕揉兩把,轉身出門。

程國禮開著車,平緩駛出小區車庫門。

蔣蘭趴在樓上的窗戶裡打望著,看眼車輛行駛的路徑,一琢磨,確實是去花水溪的路,便也沒再多想。

*

濱港市今天的天氣和平南一樣,都是大晴天。

程國禮的車從平谷區駛出,約莫八分鐘後,在濱港市第八小學的後門附近停下。

坐駕駛室裡等了會兒,不多時,副駕駛席的車門便被人從外面拉開。

程國禮側目,瞥了上車的人一眼,面露不悅:“讓你給我帶的紅牛呢?”

“沒忘。”陳家槐對這老情敵八萬年也沒好臉色,語氣冷冷的,隨手從裝早餐的塑料袋裡掏出一罐紅牛扔過去。

程國禮接過,手指扣住拉環“刺啦”一聲打開,喝進一大口。

運動飲料冰冰涼,瞬間提神。

他發動了引擎。

汽車重新開上大路。

陳家槐不怎麼想搭理程國禮,自顧自打開食品袋,從裡面取出一幾個小籠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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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一個,三兩下吃完,又擰開一瓶礦泉水咕咚咚往嘴裡灌。

程國禮開著車,看他一眼,涼悠悠地說:“早讓你討個媳婦,死犟吧,現在人到中年,家裡連個給做飯的都沒有。”

“我有手有腳,需要女人伺候?”陳家槐語氣輕蔑,“而且我也沒見蔣蘭給你做幾頓飯呀。”

程國禮:“她晚上就要給我做大鰱魚。”

陳家槐無語。

程國禮湊近幾分,表情賤兮兮的:“鬼哥,要不一起來吃,嚐嚐你弟妹的手藝?”

陳家槐抬起一根手指,隔著空氣指著程國禮,壓低聲,“當年你給老子偷偷下瀉藥的仇我還沒跟你算呢。少說兩句,別逼我扁你。”

程國禮一點不帶怕的,漫不經心說:“馬上上高速了,鬼哥要不怕出車禍,就照著我後腦勺捶。”

陳家槐拿這外表一本正經實則滿肚壞水的混蛋沒轍,冷著臉收回視線,多跟他說一句都嫌嘴巴髒。

之後,這倆死對頭就當真再沒說過一句話。

驅車一路飛馳,數分鐘後,車輛平緩下了高速,拐個彎,順著一條小路拐進去。

一陣風徐徐吹過,菜田裡的青葉雜草在風中搖擺,參天的梧桐樹也沙沙作響。繁密的枝葉讓風掃開,露出一個已經斑駁脫色的指示路牌。

【白鶴公墓】

*

祭品是陳家槐準備的,他這人糙了一輩子,給兄弟的祭品也很簡單,二兩煮熟的刀頭,一瓶二鍋頭,還有一碟子的油炒花生米。

幾樣祭品擺在了墓碑前。

程國禮拿出事先備好的乾淨抹布,在墓碑上仔細地擦拭起來,神色平靜,一言不發。

平時活潑的人靜下來,平時安靜的人,這會兒倒是打開了話匣子。

“又一年了。”陳家槐抬手,仿照當年拍古人肩膀的動作,在墓碑的上方輕拍兩下,“老兄弟,平時閒著,也給拖個夢什麼的,不然咱們都不知道你在那邊怎麼樣。”

今天不是清明,也不是週末假日,偌大的墓區放眼望去,好像只有陳家槐和程國禮兩個人,安靜到極點。

陳家槐看著墓碑上那行冰冷的刻字,沉吟片刻,又道:“今年……還是沒有那孩子的消息。”

話音落地,正在擦墓碑的程國禮動作驟頓。

片刻,他轉頭看了陳家槐一眼,遲疑地說:“當年你遠走雲城,就是為了打探那孩子的下落,這麼多年,就一點消息也沒有?”

陳家槐搖頭,眸光深遠而沉重,道:“為了找到他,這些年我幾乎踏遍了半個中國,可是他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沒有留下任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