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谷 作品

第 211 章 蝶意





他看了許蓴:“只是卿卿難得回京,昨日是落難的莊狀元,今日是臨終託孤的順安郡王,明日該不會又是旁的什麼人找你吧,方子靜?沈夢楨?可憐朕竟輪不到一日。”




許蓴忍不住笑了,連忙上前:“臣來侍奉君上,既能專寵於君前,敢不盡心竭力?




謝翊目光落在許蓴修長脖頸上,不由伸出手輕輕摩挲,許蓴嘻嘻笑著上前,二人好一番綢繆纏綿。當夜果然無事早早洗了安歇,兩人一敘別情,卻又被謝翊重新翻了舊賬,取了那本畫冊來,尋了倒燒蠟燭等幾式來要試。許蓴心虛,少不得勉力侍奉,謝翊得以從心所欲,這才泰然安眠。




然而三更天未明之時,蘇槐悄悄在帳外低聲說了句:“陛下。”




謝翊一貫睡得警醒,蘇槐一稟,他便醒了,看許蓴因著疲憊尚且還安睡在被內,拉了被褥蓋嚴實了,這才起身下床,披衣出來,問蘇槐道:“什麼事。”




蘇槐低聲道:“宗室司來報,順安郡王不好了。”




謝翊略一思忖,知道這是御醫也知道不治了,論理不該報來,但他白日也剛命御醫去調治,想來御醫知道不治了,便先報了上來,外邊拿不準輕重,也報入內,宮裡禁衛卻知道今日許蓴才去探過,自然也警醒,又報到了蘇槐這裡來。




他道:“也罷(),既已拜了許蓴為師?(),算那孩子有些造化。你帶御醫去去順親王府,將那孩子接進宮來,命乳母和平日服侍的媽媽、婢女一併入宮服侍著。”




蘇槐連忙應了。




謝翊想了下道:“朕記得尚未滿週歲,還未起名。你去與謝翡說吧,這孩子賜名騫,騫者,飛舉也,有許蓴看顧,總能遂志,有所作為,不似其父之窩囊半生。”




他又有些惆悵:“明日許蓴知道,定然又要傷心了,終歸也是太學同學一場,這回京得不是時候,什麼事都撞上了。”




蘇槐應了,果然連夜出了宮城,親自帶了侍衛和內侍去了順安郡王府,果然看謝翡色敗如槁灰,氣如遊絲,看到蘇槐來,也無力起身,只落著淚,已說不出話來了。




蘇槐看了也只覺得傷悲,低聲道:“郡王安心吧,陛下有命,世子抱入宮中撫養,賜名騫。騫翥若飛,世子是個有造化的,有陛下和臨海侯照管,陛下金口玉言:管他一世遂志作為,郡王放心。”




謝翡目光先是一亮,之後又生了憂慮,撫養在宮中,陛下親賜名,臨海侯為師……今上尚未有子……他身在宗室,已依稀知道這孩子將置身於權力中心,誰知是禍是福?但掙扎著一會兒,到底釋然……終究有這天下最貴之人庇護,又有許蓴重諾好義,無論如何,總比自己這悲劇的一生過得更好。




他徐徐吐了一口氣,想起了那一個瑞雪落過的日子,他在園中舉辦宴會賞畫,當時滿堂朱紫錦繡,說不盡的詩畫風流。臨海侯那是還是個十八歲少年,揮毫在堂中畫了一幅夢蝶之畫,那幅畫隨後就被宮裡來人收走,他只隨著皇上在宮裡再看過一眼後,再也不曾見過。




那一隻蝶,是他隨手所繪,只為試那西洋顏料。然而之後數年,他再也無心在這丹青上,數次提筆,終究再沒畫出什麼得意的畫作。




如今思來,他當時意氣揚揚,志在千里,那一隻寶藍色如煙雲一般的隨手所畫的蝶,正如他前半生之一場大夢,富貴如流雲散去,親友零落疏遠,志氣蕭瑟憔悴,蕩然空空,竟是他畫得最好的畫作。




他慢慢闔上眼睛,徐徐魂靈如那隻蝶一般飄搖飛上九霄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