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 作品

第一千六百一十九章 答案



  古老的辦公室浮現裂痕,在漆黑烈日的普照之下,漸漸剝落,崩潰,像是沙子堆積成的堡壘在海水的沖刷中溶解。

  當槐詩昂起頭,眺望黑日的時候,黑色的太陽也在看著他。

  除此之外,一切無意義的東西不必再有。

  在這無數虛無記錄所構成的世界,不屬於塵世的天國之中,災厄的天體從毀滅的盡頭升起,籠罩天穹。

  可緊接著,當槐詩昂起頭的時候,璀璨的日輪便自虛空之中湧現,來自現境的海量事象再度構成了太一的情報體,和漆黑的烈日平分天穹。

  一黑,一白。

  在那一瞬間,兩個太陽的映照之下,槐詩的面前彷彿有一扇鏡面浮現,映照著他自己,纖毫畢現,如此清晰。

  可這裡並沒有什麼鏡子,也並不存在映照。

  只有在自己面前的,另一個自己。

  如出一轍的面孔。

  如此肅冷,帶著化不開的陰霾。

  蒼白的長髮宛若流水,自漆黑長袍之上逶迤而下。

  明明對比如此鮮明,可這一份相似感卻如此真切,令槐詩無法否定,那樣的自己竟然會存在……

  “你好啊,槐詩。”

  自虛無的彼端,名為深淵烈日的事象精魂抬起了眼瞳。

  看著他。

  向著自己,發起問候。

  “……”

  自沉默裡,槐詩看著他,看著這個不應該存在於此處,甚至不應該存在的身影,卻陷入了迷惑之中。

  “那麼,你又是誰呢?”

  不曾存在的東西,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纏繞在槐詩身上的陰影,成就如今槐詩的存在。

  他來到天國之中,響應命運之書的呼喚,以為這裡可以見到隱藏在幕後的會長,揭開所有的謎團,得到那個答案。

  可會長已經死了。

  不論是生命還是靈魂,已經盡數破滅。

  等待在這裡的,卻只有一個不曾存在的身影,一個只存在於假設和虛無之中的可能……另一個自己!

  現在,深淵烈日就站在槐詩的面前。

  可槐詩已經搞不清楚,這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幻。

  他只想要那個答案。

  “所謂的深淵烈日,究竟是什麼?”

  他看著眼前的那個結果,最後發問:“所謂的槐詩,又究竟是什麼呢?”

  在那一瞬間,深淵烈日的面孔之上,浮現笑容。

  如此複雜。

  似是嘲弄,又像是解脫。

  就這樣,伸出了手。

  向著槐詩。

  確切的說,向著槐詩手中那一本劇烈震顫的厚重典籍,記錄了他短暫一生的《命運之書》!

  “那便親自去看吧,槐詩。”

  深淵烈日說,“所謂的救世主……所謂的深淵烈日,究竟因何而成!”

  啪!

  最後的封鎖,被打開了。

  令天國劇震。

  在外層,所有的精魂都陷入了呆滯,茫然昂首,感受到了那浩蕩的律動,彷彿要籠罩整個人世的高亢轟鳴。

  而就在白冠王的沉睡之城裡,坍塌崩裂的巨響不絕於耳,神明的投影自自我的屍骨之上浮現,再次的抬起頭。

  看向了龐大的天國。

  自裂隙之後,烈光噴薄,湧現,無以計數的事象交織!

  如此,升騰而起!

  更早之前,存續院內,觀測探境的警報在迅速飆升!

  屏幕前面腳踩著沙赫,一手壓制中島的尼芬海姆僵硬在原地,看著不斷閃爍而過的海量數據,表情變化,如同分裂一般,不斷的抽搐。

  不知道究竟應該為這無比珍貴的數據而驚喜萬分,還是應該為眼前的景象而惶恐顫慄。

  時隔七十年之後,人類有史以來最為龐大的演算機構,足以永恆斷絕深淵和地獄的天國……被啟動了?!

  “快記啊,快記啊!”

  被踩在下面的沙赫尖叫,如喪考妣:“還愣著幹嘛?!”

  而就在旁邊,中島已經不假思索的拔出了斧子,劈碎了操作檯旁邊的箱子,將大紅按鈕拍下。

  全境級威脅警報拉響!

  無以計數的封鎖如同塵埃一般破碎,海洋沸騰,自正中開闢,而就在無窮海水碰撞的巨響裡,風暴自海面之上掀起,雲層被撕裂。

  頃刻之間,萬里無雲。

  海洋被徹底的凍結,平滑如鏡。

  映照著那漸漸攀升至天穹之上的莊嚴造物。輕而易舉的,再度凌駕於塵世之上……

  自所有震驚的窺探裡,無形的波瀾自其中迸發,宛若潮汐一樣,再度籠罩一切!

  第四工程·天國,啟動完畢。

  ——運算,開始!

  天國的最深處,無窮事象更替的洪流裡,槐詩手中的命運之書已經掙脫了所有的束縛,升起。

  封面展開,無以計數的書頁自其中飛快的翻動,掙脫了命運的束縛,飛舞,宛若洪流一般的噴薄而出。

  而就連槐詩自己也未曾見過的記錄,便自命運之書的最深處,展露成型。

  這便是名為槐詩的故事。

  深淵烈日的故事!

  從一開始,就在自己的命運之書中!

  .

  曾經一度自吹笛人的事象破壞裡得見的景象,再度展現而出。可是和曾經那粗糙又模糊的碎片不同。

  如此清晰,直白。

  以他第一次觸碰命運之書作為起點,世界分化出了兩個不同的景象。兩個截然不同的故事,重疊在了一處,並行而進,展現在了他的面前。

  其中一個,是他自身所經歷的一切,可另一個,卻未曾能夠出現在塵世之間……

  一者導向現境之太一。

  一者導向的,便是深淵的烈日!

  一個人在天國早已隕落,理想不再的世界中艱難跋涉,而另一個,自黃金黎明的灰暗理想指引之下,冷漠向前。

  槐詩感覺自己的靈魂要被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所撕裂。

  如此矛盾。

  當那個孤獨的少年在花園裡呆滯的思考著人生時,出現的並非是代表著不祥的黑色飛鳥,而是再一次從可能性之間迷失的少女和白鴿。

  當新人昇華者槐詩和牛郎一哥攬著肩膀,舉著啤酒,在深夜的街道上放聲歌唱時,理想國的新晉劊子手卻和新海的影監察柳東黎在魔都的最深處,拔劍相向!

  在其中一個世界裡,當新海在牧場主的陰影之下陷入危機,槐詩深入魔都的鏡像,尋找罪魁禍首。可在另一個世界裡,一切卻都已經來不及挽回一切,在諸多幸存者和唯一的朋友之間,他只能疲憊的掛斷了那個再無法打通的電話,捨棄傅依,眼睜睜的看著被汙染的一切漸漸燒盡……

  在一個槐詩在賢者之石的記錄中艱難掙扎的時候,另一個槐詩,已經冷漠的看破了kp的把戲,將整個記錄徹底擊碎,連同失控的賢者之石一起完成毀滅!

  在新秀賽的盡頭,他用盡全力,擁抱著羅嫻。

  可另一個世界裡,在緊急任務中從天而降的身影只是沉默的拔劍,將即將從凝固中誕生的魔龍,斬首!

  當黎明到來時候,直升機上的槐詩最後回頭,便依稀能夠看到坍塌的廢墟。

  還有那個逝去的身影,在她的臉上,最後的微笑沾染著塵埃。

  如此解脫。

  卻令他由衷的羨慕。

  一切已經截然不同。

  當最開始的出發點出現差異時,兩個世界之間就再無任何的相似之處。

  一個槐詩自坎坷的路上拖著自己的坑貨隊友,踉蹌又愉快的跋涉,而另一個槐詩,在越來越深的血水之中堅定的孤身向前……

  就這樣,走向屬於他們的,未來。

  一切都如同海潮那樣,灌入了槐詩的靈魂之中,不論是痛苦還是絕望,一次次殘酷的殺戮裡的彷徨和平靜,乃至內心之中漸漸空洞的模樣。

  兩個完全背離的世界,在他的眼中,漸漸重疊。

  當槐詩加入再生計劃,躍入了白銀之海的同時,備選救世主推開了安全屋的門,對著自己的情報官,抬起了槍膛。

  在諸界之戰最後的戰場上,現境之人向著大君拔劍時,背叛了天文會徹底失控的救世主,在天敵的圍攻之中,身受重創!

  就這樣,看著褚清羽無聲的死去。

  在自己的懷中。

  那一瞬間,自己的臉上,究竟是什麼樣的神情呢?

  褚清羽的眼瞳漸漸暗淡,再看不清那個熟悉的倒影,唯一能看到的,便只剩下了面目全非的輪廓……

  如此的醜陋。

  宛如絕望的容器那樣。

  現在,當現境的太一抵達倫敦時,漆黑的烈日也籠罩在了這一座城市的天穹之上。

  一者作為救贖者,試圖挽回一切!

  一者作為毀滅者,平靜的葬送了所有!

  就在他的手中,黑色的火焰如同雨水,帶著絕望和苦痛,從天而降。

  令大秘儀徹底崩潰,彩虹橋分崩離析,萬物歸亡的定律自深淵烈日的衝擊之中被打破,現境的中樞在槐詩的手中徹底坍塌。

  漸漸的,沉入了海水之中。

  就只剩下了那個還在等待著自己的地方。

  在那一瞬間,槐詩自恍惚之中醒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如同荒蕪的地獄那樣,靈魂之中只剩下了悲悸的塵埃。

  就這樣,作為深淵烈日,他伸手,推開了最後的門。

  來到這一間古老的辦公室之中。

  終於見到了,那個等待在這裡的男人。

  一切的原因,救世主的締造者。

  會長!

  他也在微笑著,看著自己。

  如此欣慰和滿足。

  “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對嗎?”

  槐詩看著桌子後的男人,輕聲發問:“理想國的坍塌,天文會的毀滅?你造就了我,就為了讓我毀掉這個世界?”

  “對,沒錯。”

  會長頷首:“如果,這是你作為救世主的判斷的話,我所能做的,便只有支持。”

  轟!

  震怒的烈光從天而降,籠罩了所有。

  狂暴的力量自虛空中迸發,撕裂了兩人之間唯一的阻礙,緊握著他的脖頸,將如今現境的最強者提起,施以破壞和蹂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