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卷 作品

第71章 第 71 章

 他的聲音並不算大, 卻似夏日杯壁碰冰一般清冽,從他與明楹的周身開始,周遭靜寂了一大片。

 方才聽清傅懷硯說話的人面上皆是如出一轍的譁然。

 那個對著明楹與傅懷硯點頭哈腰的小廝原本還在拿著汗巾, 此時聽著這話, 手一鬆, 汗巾都掉到了地上。

 莊家從前自然也是見慣了大場面的,畢竟這裡可是千金臺, 往來的高官貴客, 富商豪紳, 都是多如過江之鯽,但此時聽到面前的少年郎君隨意說出口的話,握著木盅的手也忍不住猛地抖了一下。

 多, 多少?

 ……一萬兩?

 一萬兩這個數目,江南地帶不少富商都是可以拿出來的,甚至一個晚上在這個輸掉的, 也遠不止這個數目。

 但那都是什麼情況?大多都是諸如賭上了癮,一時意氣上了頭,面上帶著紅光,越賭越大, 連著輸十幾把才能積累到這個數目, 尋常哪有人能隨隨便便第一把就賭上一萬兩的?

 即便是一時賭癮上來了, 這第一把至多也就是試試水,這剛開始一下子就賭個一萬白銀,整個江南道, 能有這種闊綽手筆的, 只怕扒著手指頭也未必能找到一個。

 何況瞧著這位郎君的姿態, 好似一萬兩也只是隨手可擲出的消遣罷了。

 蕪州城中什麼時候出了這麼一位人物?

 一把輸贏, 可是萬兩白銀,即便是在千金臺,也少有的豪賭。

 莊家目光在傅懷硯與明楹身上轉了轉,帶了些凜然,他小聲招來小廝,在耳畔輕聲叮囑了幾句。

 小廝覷了覷傅懷硯手下壓著的銀票,連連點頭應是。

 莊家滿臉堆笑地對傅懷硯道:“爺當真是好大的闊氣,小的在這千金臺當了這麼久的莊家,也是少有能見到這樣大的手筆。爺這是哪個世家出來的小少爺?廣陵沈,還是姑蘇秦?”

 傅懷硯手指在銀票上碰了碰,姿態有些懶散,抬眼看向莊家道:“怎麼,來賭場賭錢,莊家還要查人底細。知道的,知曉這是在賭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官府辦案。”

 “需不需要將祖上三代的名諱也一併告知莊家?”

 莊家連說了幾句不敢,奉承道:“爺當真是說笑了,咱們都是些小人物,哪裡見過這麼大的場面,一時瞧花了眼,擾了爺興致的話……”

 他笑著在自己臉上拍了兩下,“小的在這裡給您賠罪了。”

 傅懷硯隨意回道:“能進這千金臺的哪個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莊家手下過的又何止萬金,說笑了。”

 這話說得倒也客氣,但要說是謙遜,也談不上。

 莊家手指摩挲著自己手中的木盅,遲疑了一會兒,“公子過謙了。只是小的在這要說句煞風景的話,小的自然是能瞧出來公子渾身上下都冒著貴氣,但是這千金臺的規矩都是死的,前來賭錢的銀票,都要經過一一查驗的。”

 “雖說這假冒銀票的也少,逮住了都是重罪,但保不齊有人鋌而走險。”

 小廝站在傅懷硯身邊,恭敬道:“……公子?”

 傅懷硯倒也沒有遲疑,抬手讓出些位置,讓小廝仔細查驗。

 小廝貼近賭桌之上仔細湊近了看放在上面的銀票,楮皮川紙的料子,在賭場的燈光下面泛著淡淡的光。

 這種紙張,民間也是不得流通的,而且這上面還有官府的章印,篆書寫的恆福錢莊的字號。

 小廝再細細檢查了一下,他經手的銀票自然不在少數,只是這麼大數額的,也是一次瞧見,難免有些屏住了氣。

 一直等到他仔細查驗完,小廝才對不遠處的莊家道:“主家,的確是恆福錢莊放的銀票。”

 莊家說不上是詫異,就只是點了點頭。

 聽到小廝的話,站在一旁等著這一局開場的群眾雖然沒有大聲議論,但是靠得近的,難免多些竊竊私語。

 “這是哪裡來的人物,這般年輕,往日是咱們這蕪州城裡的嗎?”

 “怎麼可能是蕪州的?若是蕪州,我怎麼可能連個照面都沒見過?”

 “奇了怪了,就算是整個江南,也沒聽說過這麼一號人物,難不成是從北方前來遊玩的哪個世家子?”

 議論了許久,也沒個什麼結果。

 總之這個人,多半不是蕪州城裡的哪號人物。

 旁邊有好心人勸道:“小郎君,這一萬兩可不是什麼小數目,你縱然是家中有些銀錢,也不能這麼折騰,你這把若是輸了,可就是一分一釐都拿不回來,現在骰子都還沒進了木盅,收手還來得及。”

 賭場之中能這麼規勸的人倒是少數,明楹也有些詫異,抬眼看了看方才出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