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焱 作品

第57章 大婚夜

 喜慶的婚房裡, 新娘子坐在拔步床上,穿著銀紅的嫁衣,頭上頂著繡著喜慶圖案的蓋頭, 似是等著新郎過來。只是雖是端坐著, 卻似乎在隱隱動作著。

 旁邊同樣打扮得喜慶的丫鬟憂心忡忡:“側福晉, 別吃了。”她嘴上說著, 還是不捨地遞了櫻桃大的點心過去,能讓新娘子一口一個,不汙染衣裳。

 元夕吞下口中食物,在蓋頭裡正色道:“一整日都滴水未進,若再不吃一些, 我在太子跟前餓暈了可怎麼辦?”

 碧兒嘆氣, 格格便是如此, 藉著太子當藉口, 在大婚這日吃吃喝喝, 幸好分量不多, 否則她是萬死都不能給的。依她看,格格滿腦子都是吃喝, 哪兒是為了太子啊。

 她又素手一攤:“碧兒, 我渴了, 倒點茶吧。”

 碧兒嘆氣:“最後一杯啊,側福晉您可千萬別吃喝了, 成親夜裡, 萬事總要忌諱些。”

 元夕都省的, 可是太子還不清楚她是什麼人嗎?裝得溫柔端莊, 她在太子面前難道忤逆的話說得還少嗎?只是碧兒也是一片好心, 因此元夕喝了茶盞裡香口的茉莉花茶後便乖乖坐著, 沒再亂動了。

 太子娶側福晉的大婚到底還是有喜宴的,因為他與兄弟們感情漸好,也有人敢勸酒了,因此他一進門,元夕隔著蓋頭也聞到了來人一身酒氣。

 她下意識攥緊了拳頭。

 “太子爺,您小心臺階。”何玉柱扶著胤礽進來,儘管太子爺只有三分醉意,他也生怕這位爺在大喜的日子裡摔了。

 這位元夕姑娘以前是什麼待遇他都是看在眼裡的,爺也是真的高興,若是摔了,影響了好日子,他這貼身伺候的活計也別想幹了。

 元夕坐在床上,渾身僵硬,按照規矩她就應該等著太子來掀她的蓋頭,可她就是下意識動了下想去扶,明明在忠誠公府不曾如此。

 果然是奴才當久了……

 這一年一來,她的肌肉反應已經忘記了做宮女的規矩,宮嬤嬤用心教導著,怕她露著宮女禮儀顯得輕賤,逼著她改過來。雖說無論她表現如何,鄙夷她曾是宮女的人,難道不是同樣認為她低賤嗎?所以啊,也不必在意旁人的想法,畢竟人家的高貴在於家族,她可是靠著自己的腦子抬旗的。

 自然呢,她腦中知識也是來自後世積累。

 可是聽到“太子”二字,元夕還是忍不住身體一緊,總覺得就要忙行禮問安了。這種感受讓她心裡覺得非常不舒服。

 她又忍不住想到太子的特殊待遇,欽天監算的好日子,康熙三十七年冬季一共就兩個成婚的吉日,一個早就被指給了八阿哥,他要迎娶未來八福晉。按理來說,就不該再有別的婚禮了,實是禮部戶部忙碌不過來。

 可康熙一聲令下,硬是讓兩部兼顧著,哪處都不能有不妥,兩部之人日夜忙碌著,叫苦不迭。最後還是太子出了主意,讓吏部出面,招了一些小吏進來,又返聘了因為某些原因賦閒的大臣,這才讓兩部官員能輕鬆些。

 元夕在背後深藏功與名,大學返聘退休教授本就是常見的,而稍微瞭解過那些賦閒大臣就知道,個別是摻和進黨政成了炮灰,個別卻是說錯話或者被人算計,康熙才把人放在那裡冷一冷,實則日後或可啟用。因此曾經她便和太子提過此事,只是太子在婚儀上才藉故提出罷了。

 正想著事,眼前忽地一黑,太子的影子擋住了蓋頭下透露的光線,他身量極高,站著如一堵牆,高大的黑影給元夕心裡帶來極大的壓迫感。

 何玉柱恭敬地送上一柄金鑲玉如意,元夕便看見蓋頭下伸進玉如意的柄,然後下一秒,蓋頭便被輕輕挑起,露出一個滿頭珠翠卻低著頭的女子,看不清神色。

 這場婚事她並沒有那麼期待,可還是做不到無動於衷。畢竟是自己接受了的,所以心裡有些緊張,肺裡也感覺空氣稀薄。

 太子坐在元夕身邊,酒氣味混雜著檀香,味道不算好聞。

 禮儀嬤嬤伺候元夕用子孫餑餑,煮的半生不熟的,她還要嚥下去,說一句“生”,然後眾人鼓掌。

 她哪兒像是新娘子,更像是大婚禮儀表演藝術家。

 成個婚,跨火盆,換寶瓶,她全都看不見,處處靠人扶著,能看見的也只有眼前紅布。吃了半生不熟的餃子,誰都比她笑得高興些。

 而後又是飲合巹酒,若不是之前宮嬤嬤教導過,恐怕元夕看到合巹酒的杯子都要驚駭下。這根本不是電視劇裡的交杯酒,而是一聯雙杯,中間酒液相通,真要飲酒,兩個人的頭捱得極近,熱氣都燻了一臉,。元夕身上塗著香粉自然是芬芳沁人,可太子身上的酒氣就實在……

 元夕忍著,兩人呼吸交纏地飲完合巹酒,再經過一些祝福性禮節後,禮儀嬤嬤終於退下了,太子身邊人服侍她梳洗,元夕也被幫著摘下釵環。雖然很多力所能及的事情,元夕還是自己來做的,可今日的髮型實在繁複,釵環太多,她扯的第一下就拽下根頭髮。

 罷了罷了,交給專業人士吧。

 女子總歸是要梳洗慢些,等元夕沾染著水汽回到內室時,太子已經開始把玩床上寓意子孫滿堂的乾果了。

 何玉柱使著眼色就把碧兒冬柔倆人帶下去了,獨留新婚的二人留在內室。

 元夕深吸一口氣,往前走坐在床上。頭上還有半髻,其餘的頭髮卻柔順地披散下來,柔婉動人。

 “緊張嗎?”太子問道。

 怎麼會不緊張,自然了,若太子生的腦滿腸肥一些,她應該……也會很緊張吧,擔心刺殺之後跑不掉的那種緊張。

 可是好好的日子,非要問人家“緊張嗎”,真是煞風景。

 “久不相見,你在忠誠公府倒是更自在些,回孤的信件越來越敷衍了。”

 似是感應到元夕的回應,太子低沉的笑意消散在空氣中,他伸手攬住元夕的腰,元夕看著纖瘦,可實際上肉肉圓潤地包裹著骨頭,摸上去腰間雖沒甚贅肉,卻也是軟軟的。

 屋子裡燻著火爐暖香,曖昧的香味流動著,似是因為喝了酒,眼前人也逐漸顯得有些飄忽。

 終究是,戲調初微拒,柔情已暗通。轉面流花雪,登床抱綺叢。鴛鴦交頸舞,無力慵移腕。汗光珠點點,發亂綠鬆鬆。

 紅燭燃燒了一整夜,暖香裹挾了整間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