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焱 作品

第46章 元夕愁

 她也不想吼,免得廢嗓,只抄起一隻鐵瓢,那本是舀水的,她抄起這鐵傢伙到了門口,看見其他還在跌跌撞撞在雪地上奔跑的人,把那東西對著門柱狠狠地砸下去,“砰”的一聲,所有人都呆立在現場,萬籟俱靜,只聽見遠遠的尚有高聲攘動。

 元夕肅著臉,冷聲道:“萬歲爺來了,宮裡的太監宮女也來了,你們亂成一鍋粥,是要讓整個皇城都知道太子莊子上的人沒規矩嗎?如此喧囂,要是被上頭主子聽見了,你們想挨什麼罰?嗯?規矩都學忘了是吧,邊跑邊喊是哪個公公嬤嬤教的?快步走去把事情做了,別鬧聲翻天的!見著人也互相提醒下,注意規矩和音量。”

 她聲音不太大,卻音色清亮,讓這附近的人都能聽得分明。

 其實莊子上的人這些規矩也都是熟悉的,只是太久沒見正經主子,管事平日裡就管得松泛些,如今又來了萬歲爺,一時才亂了手腳。元夕這聲呵斥算了敲響了一記警鐘,拉回了眾人放飛的腦子,現在快步走起來勉強也能稱得上一句亂中有序。

 *

 “溫泉莊子是好。”康熙伸手微微掀起面前的雕花窗子,看著外面怒放的紅梅,窗戶剛掀開,一股寒氣就湧了進來,“梅花都開得比宮裡好。”

 胤礽親自為自己這位皇父遞上淨手的方巾,這可是少有的他需要親自服侍的人:“汗阿瑪怎麼來了?”

 “朕不來你不就樂不思蜀,不肯回去了嗎?”康熙放下窗戶,睨他一眼。

 胤礽失笑:“兒臣不都說了待半個月嗎,如今才幾日。”

 “你也知道有幾日了,你看看你寫的信,都是些請安的話語。朕一日批十幾二十本請安摺子,還需要你單獨來一封?”若非這是太子,康熙都想抄起他送回來的信件摔他臉上。只是,送這封信的若不是太子,他也不會太在意寫的什麼。

 阿蓉就在這時候送茶進來,康熙掃了她一眼,繼續和太子說著話。阿蓉原先也是做慣了這些活計的,可是送茶成了元夕的事後,她幾乎沒就親自給太子送過茶了,這會兒又有萬歲爺,阿蓉哪兒見過萬歲,只覺得空氣都是生冷的。

 好不容易送完茶出去,她才深呼出一口氣,沒想到有一日,連送茶都這麼艱辛。

 康熙品了口茶,點頭:“是梅花上的雪水吧,一股子梅香。”

 “汗阿瑪好靈的鼻子。”

 “我聽說這回你來莊子只帶了太子妃和大格格,太子妃是賢惠,但既然她不能生育了,還是子嗣為重,該帶其他側福晉和格格來。”康熙盤算了一下,“你後院人還是太少了,側福晉也只有一位,上次大選給你指人你也不要,既說了想收府裡的一個宮女,你倒是早些收了啊。”

 “逼近年關,總是忙碌些,後宅那些你既不喜歡,自然是要選個合心意的紓解一番。”

 胤礽聽得眉頭微微一皺,“紓解”這詞用在元夕身上,實有些不尊重了,那樣心高氣傲的女子,若是知道了,必定是氣得咬牙切齒。香皂方子那日她便是這樣,鼓著臉,牙關咬得死緊,又怒又委屈。

 他便笑道:“正是年關繁忙,汗阿瑪都忙得吃喝不暢,兒臣不能替您分擔已經慚愧了,若是還貪玩享樂,自是枉為人子。”

 “胤礽啊……”康熙很是感慨,不愧是他一手教養大的孩子,果然是最好的孩兒。

 元夕正是這時候進來送點心的,一般兩位主子說話時,底下人都是無聲行禮上了東西就走的,她亦是如此,福身行禮後安安靜靜地把點心擱在炕桌上便要行禮離開。

 康熙打量了她兩眼,叫住她:“你是哪支旗的?父親叫什麼?”

 突然被康熙叫住,元夕有些緊張,乖乖回答:“奴婢是正白旗下瓜爾佳氏,家父瓜爾佳敏泰。”

 康熙想了想似乎恍然:“敏泰啊,事做得還不錯。你下去吧。”

 他真的知道是哪個敏泰嗎?元夕深表懷疑,還是乖乖退下,只是心裡覺得莫名其妙,總不能……康熙看上她了吧,否則突然叫住她做什麼?

 想到這裡,她便一陣膽寒。

 裡頭康熙對著胤礽點頭示意:“就是她了吧,看著年紀不小了,可以收了。”

 胤礽只對康熙提過一次,沒想到康熙一直記著,心情頓感複雜,還是道:“等開年吧,好歹及笄。”

 也罷,都年關了,最多不過是幾個月功夫,康熙就略過不提了。

 “汗阿瑪下午去泡會兒溫泉吧,今年帶兵親征噶爾丹,受累了。難得有這樣的清閒日子,該好好休養。”

 “好。”

 *

 元夕一直忐忑著,尤其是夜裡知道康熙在溫泉莊子上住下時,心裡的忐忑更盛。其他人倒是與有榮焉,主子得此殊榮,他們也覺得喜樂,面上精氣神更足了些。

 雖說康熙要有這意思,元夕應該早就被送過去了,可是就怕萬一啊。康熙突然叫住她問家世背景,他總不能是個媒人,見著誰都想問問吧。

 她可不是什麼美而不自知的,時常也喜歡攬鏡自照,欣賞自己的美貌,可是這並不意味著她願意憑藉容貌去做些靠臉的事。康熙都四十多歲了,若是他,還不如——元夕想到太子,就想到那日他掐她的脖子,嗯,還是有些晦氣。

 可是她身有秘密,太子若是留不住她,必定會擔心她有一日說漏了嘴,莫不會抹掉她的性命……

 元夕這擔驚受怕的,只想拉個人一起睡,阿蓉或是小梅她都不拘的,鄭大家的卻不行,她還要回去看孩子。只是……若太子真想殺了她,旁邊若是睡了旁人,只怕會被她拖累。

 罷!罷!

 她自己一人埋在被窩裡,因為恐慌,沒敢吹滅蠟燭,溫暖的燭光和火爐似乎是她僅存的溫暖了。所以有時候不是她想抑鬱傷懷,實在是這種無力感太強了些,她除了在這裡哭,好像真的是沒辦法了。這般境況,她還能怎麼做呢。

 她心裡突然萌生出從未有過的想法,若是找太子……自薦枕蓆……

 除了太子,其他男人她也不熟悉,府裡勉強知道個溫六,可兩人交集少,他又沒跟著來;太子再如何,好歹外表是年輕俊朗的,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