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滿庭 作品

第71章 第 71 章

 蕭何緊緊皺起眉毛,心中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趙不息還在碎碎念著:“可憐那曾為保衛沛縣而斷了腿的老丈,我聽聞他就住在您的附近,他想要來找個活幹可惜我卻因缺乏管理員工的人而不得不拒絕他……他有您接濟還能多活幾年,可那麼多您接濟不到的老弱就不知道哪日就餓死了……”

 經過趙不息的觀察發現,人大多對宏觀的苦難不會生出太多的同理心,可卻往往對具體的、自己熟悉的人的苦難格外同情。

 比如一個人若只是聽到某個報道說有多少人還吃不飽飯,他大概率只會嘆息一聲,可若是他的某個朋友窮的吃不起飯,這個人就會給他朋友點錢讓他去吃飯,而若是他的親人窮的吃不飯,那這個人甚至可能會將他的親人接過來養著。

 所以趙不息就將苦難具體到了蕭何認識的人身上,並且蕭何也知道這件事自己是有能力解決的。

 那麼這個時候按照蕭何對百姓的同情心,他就很可能……

 “若是黑石子看得起蕭何的微末能力,我願意負責製糖廠的人員管理。”

 蕭何站起身,對著趙不息拱手道。

 趙不息彷彿很驚訝一樣連忙站起身扶住蕭何:“您竟然願意幫助我嗎,這事我的榮幸啊,請您放心,我一定會給您支付足夠的酬勞。”

 蕭何卻搖了搖頭:“我家中並不缺少錢財,我也並非辭去縣中的公職而去做您的門客,所以並不需要酬勞。”

 他只是因為心中的良知去搭把手罷了。

 趙不息認真道:“您知道孔子的弟子子貢贖人和子路救人的故事吧。子貢曾將淪為奴隸的魯國人從其他國家贖回來,卻拒絕了國家的補償,可孔子卻認為他這樣做會使日後其他人不再贖回自己的同胞。子路救了一名溺水者,溺水者用牛來報答子路,子路收下了牛,孔子高興的說魯國人從此一定會勇於救落水者來。”

 “您因為道德高尚而不願意收下我給您的報酬,那今日的蕭何又和昔日的子貢有什麼不同呢?”

 蕭何恍然大悟,又對著趙不息拱手道:“是我太過短視了,我將收下您給予我的酬勞。”

 呵,想不收我的錢讓我白嫖?門都沒有。趙不息心想,范增那是被軟禁了沒辦法跑,我白嫖就白嫖了,可你蕭何能跑,那我再吝嗇這兩個錢才是傻子呢。

 她恨不得給蕭何送大宅寶馬、金銀珍寶,只要蕭何能收下,那就是拿人手短,收了自己的錢還怕他不給自己幹活嗎……趙不息只會可惜蕭何不愛錢財。

 喜歡錢財的人是最好招攬的,只要主君能給他足夠的錢財,他就能給主君效命;喜歡權力的人就要難一些,他需要主君有一定的地位能給他權力;可最難的是蕭何這種不貪財也不愛權的人,這樣的人只會為了實現自己的志向而奮鬥,不會輕易被別人收服。

 二人又仔細討論了一番蕭何應當做什麼,約定好第二日帶著蕭何去熟悉職務,趙不息這才依依不捨的告辭。

 第二日,蕭何只用了半個時辰就處理完了沛縣官衙中份屬於自己的那份事務。

 其實也沒有什麼東西,蕭何只是一個小小的吏掾,他的公務少的幾乎沒有,沛縣也沒有什麼緊急的事務需要他處理,他的同事們都是十天半個月才來縣衙一趟處理公務,唯有蕭何出於責任心才會日日過來處理事務。

 處理完事務,蕭何就不禁回憶起自己昨日答應趙不息的事情,他起身,牽著自己的馬就徒步往郊外黑石製糖廠的方向走過去。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蕭何雖然早就知道趙不息辦了個製糖廠,可他也沒有過來看過,只是他周圍的人總是在談論此事蕭何也順便聽了一耳朵罷了。

 可現在是要自己去幹了,蕭何覺得還是要方方面面都自己觀察一遍才好。

 走在路上,這一路上人來人往,都是三五成群的黔首們搭夥往製糖廠的方向去,他們每一個人都說說笑笑,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心情都很好的樣子。

 路上也遇到了蕭何認識的人,往往會打個招呼。

 “蕭吏掾您也要去黑石製糖廠嗎?”一個蕭何認識的漢子主動過來打招呼。

 蕭何點點頭,微笑道:“是啊,黑石子僱我去管理人事。”

 “哎呦!那可了不得啊。”那漢子臉上頓時堆滿了笑。

 漢子主動拉著自己的婆娘走到蕭何身邊,樂呵呵和蕭何聊起天來。

 “您的工錢一天能有多少啊?”

 “不知道,我還是第一天來這裡。你呢?一天能拿到多少錢?”蕭何詢問。

 這一家人蕭何認識,就住在自己家不遠處,一家四口人,是從別的地方逃難來的,在沛縣也沒有地,家裡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還有一個重病纏身的老孃,因著老孃常年生病吃藥和沒有屬於自家土地的緣故,所以一直很貧窮。

 漢子嘿嘿一笑:“我有點壘泥瓦的本事,現在正給製糖廠內的磚房糊泥,一天能到手五十錢,我內妻在那裡給人做午飯,一天也能有二十多錢。”

 “黑石子真是賢人啊,要不是她好心給我們活幹,我老孃早就病死啦。”提起這個漢子忽然笑了,“好在我們夫妻賺的錢多了,廠裡有坐診的醫家,我前幾天花錢請大夫給我老孃看了病,大夫給抓了幾幅好藥,現在我娘都能下床走路啦。”

 漢子和他的妻提起這個二人都笑了起來,蕭何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挺好的。”蕭何道。

 等到了製糖廠,漢子和他的妻就先辭別了蕭何,二人急急忙忙就往自己幹活的地方趕。

 這可不能遲到,遲到要扣工錢的,雖說扣的不多,可也能買一張香噴噴的白餅了。

 只留下蕭何一個人站在製糖廠門前觀察著這座佔地面積極大的工廠。

 工廠已經出具雛形了,四周用黃泥混著茅草先砌了一堵潦草的牆,可不遠處堆著的那一堆堆的磚石說明這泥牆只是一時之計,日後還是會換成磚牆的。正門上掛著一個巨大的包著銀邊的紅木牌匾,上邊刻著方方正正的小篆“黑石製糖廠”,如此威風的牌匾掛在簡陋的木頭門框上反而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此時應該已經快過了早點,路上已經沒有什麼人了,廠內的空地上則來來回回的穿梭著許多黔首,有推著蕭何沒見過的獨輪木車運送磚石泥土的,有兩三個漢子一併扛著巨大的木材走過去的,有穿著騎馬服的女子手中拿著竹簡和刻刀走來走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