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非子 作品

第68章 世界三(十九)





但蕭與璟行事敏捷,已經掀開了金蠶絲軟枕,枕頭下果真不出所料,放著一方方正正的硬物,是本小書冊,比之如同的詩書經義,要單薄許多。




寶扇見狀,知道事情已經無絲毫轉圜的餘地,低垂著腦袋,彷彿被風霜雨雪摧殘過的嬌嫩花朵。




蕭與璟手指微動,翻開掌心的書冊,視線所及,極其簡單——不過是兩個畫法拙劣的小人,彼此疊合……




這竟是一本春閨戲圖。




畫技只能稱得上末等,但花樣迭出,多有奇思妙想……




真是汙穢至極,不堪入目!




蕭與璟合上小書冊,本就涼薄的眉眼,更添了幾分寒意,彷彿數九寒冰,幾欲將人凍傷一般。




“哪裡來的?”




只聽聲音,分辨不出蕭與璟是否生出怒氣。




寶扇聲音怯怯:“是姆媽給的,讓妾身多學點,也能留住蕭郎。”




蕭與璟面容冷峻:姆媽?又是那個將寶扇當揚州瘦馬豢養賣出的牙婆。不僅將寶扇養的如弱柳扶風,只能依靠他人才能過活,還意圖教會她這些痴纏人的手段。




想要憑藉床榻秘事,將男子綁在自己身邊,在蕭與璟看來,是最為愚蠢之事。世人皆薄倖,其中男子尤甚,可以為了高官厚祿,錦繡前程,連身旁人都可以拱手相讓。尚未進官場時,蕭與璟就見識過,將家中娘子轉送給旁人做妾室,以謀算青雲路之人。偏偏那被轉送的小娘子,還痴心不改,心甘情願地被送出。可見天長地久,海枯石爛,矇騙的從來只有女子。




蕭與璟輕抬手臂,將剩餘的半片裡衣褪下,寶扇見狀,乖順地投入他的懷中,雙手虛虛地掛著他的勁腰。




蕭與璟的手掌,撫弄上傾瀉如瀑的烏髮,聽著懷中的寶扇,聲音弱弱:“姆媽……也是為了妾身好……”




她這話剛落地,便覺出蕭與璟周身的氣息,更冷寒了幾分。




蕭與璟輕扯嘴角,心中有幾分莫名不快的滋味:那牙婆把寶扇當作物件,將她養的一副軟綿性子,缺少了依靠便不能獨自生活,這樣唯利是圖的人,在寶扇口中,竟然能落到一個“好”字?




蕭與璟心中鬱郁,彷彿有巨石橫亙在胸口,讓他吐息不暢。蕭與璟的心底,似乎有聲音在叫囂著:那我呢?那牙婆待你好,便是我待你不好了?也是,畢竟寶扇與她口中的“姆媽”,共同生活大概有數十載,怎麼是他一個區區度過幾月的人,可以與之比擬的?那聲音極其不忿,帶著洶湧而來的衝動,與蕭與璟素來的理智,極為相悖。




蕭與璟甩開心底紛亂的雜念,自認為那不是他,只不過是一時氣惱之下,生出的紛繁雜緒。




他的手掌,沿著背脊上纖細脆弱的骨頭,順勢而下,激起身下人的一陣戰慄。




身子倒在軟枕上,寶扇視線所及,不是雕花大床上瓜瓞綿延的香羅頂,而是層層輕紗疊起的紗幔。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一場雨,細雨綿綿如絲,雨打芭蕉,柔弱不堪。風雨襲來,將院子中的草木那嬌嫩的葉,吹的東倒西歪。雨水善變,一會是狂風暴雨,叫院中的鮮花草木招架不來,一會又化作綿綿細雨,如微風般和煦溫柔。




方寸大小的床榻,因為太過狹小,平日裡需要蕭與璟半擁著寶扇。可此時,狹窄的床榻卻空出了餘地,兩人皆是側身,背部靠著胸膛。




雕花大床或許是上了年頭,發出突兀的吱呀響聲,窗外雨聲不歇,屋內的聲音已經盡數聽不真切。




蕭與璟記性極佳,方才只不過匆匆一觀,便將那用拙劣畫法,描摹出的小人們,一一記憶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