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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 85 章



 她當時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如今明白了。


 她不會,她愛上的只有他裴安,只會對他一人好,非他不可。


 —


 裴安離開江陵後,快馬加鞭,三日的功夫,已經到了鄂州。


 人不歇息,馬匹也要歇息,夜裡打算在鄂州的一處客棧打尖,剛進地界,便見城中百姓一片惶恐,個個都在聊著戰事。


 幾人這三日一直在路上,無法得知外面的消息,衛銘打探了一圈回來,神色緊張地稟報道,“主子,北人開戰了。”


 裴安眉目一擰,北人這些年拿著南國上貢的金銀珠寶,同南人一樣,也樂得安逸,時不時威脅一下,並不想大動干戈,怎麼突然說打就打。


 “從哪兒攻的。”


 “襄州。”


 還真是襄州,襄州離江陵,快馬一兩日就到,裴安眼皮一跳,“聯絡明春堂的人,問個清楚。”


 “是。”


 兩刻後明春堂的人來了,事無鉅細地稟報道,“據山頭打探而來的消息,明陽公主到了北國,被三皇子羞辱,當著眾人的面,欲讓屬下替他圓房,公主一怒之下,殺了三皇子,北人被激怒,停在襄州的兩萬兵馬,立馬攻入了襄州邊境,勢必要讓南人交出明陽,替三皇子報仇,堂內兄弟三日前便探到了消息,正在各處找主子,沒想到主子到了鄂州。”


 裴安心下陡然一沉。


 三皇子,北國令妃之子,雖不受恩寵,外戚卻厲害。


 別說兩萬人馬,後面恐怕還有大軍在等著。


 顧震這些年,頂多養了一萬兵馬,在加上王戎遷留下來的兩千,也就勉強能抵抗最初的兩萬北軍。


 但無論是輸贏,都討不到好,失敗,下一個城池便是江陵,若成功,便不只是三皇子,北國皇帝也該生心戒備了。


 襄州危,江陵也危。


 她還在那。


 突然而來的恐懼,似是一道漩渦將他卷裹進去,透不過氣來,一時滿腦子都是那張臉。


 想起在蘆葦叢外,她躺在自己懷裡,奄奄一息之時,那股子無力迴天的悲涼,再一次竄了出來,他突然坐立不安,仰起頭來,吐出一口氣。


 又想起走的那日早上,她從身後抱住自己,臉貼在他的背上,一句話都沒說,心裡定也是萬分不捨。


 他看到了她流下來的眼淚,抱著他不鬆手,同他撒嬌,“郎君能替我梳一輩子的頭嗎。”


 他答應了她,“好。”


 她含著笑,立在馬車前,最後同他說了一句,“我等郎君回來。”


 巷子門前那道孤零零的身影,從腦海裡浮現出來,怎麼也揮之不去了。


 她要是就這麼去了,他該如何,他不敢去想,但大抵也覺得人生沒有了任何意義了。


 原本家人死的七七八八,唯一支撐著他走到今日的便是仇恨,如今突然有那麼個人鑽進了心裡,讓他除了復仇之外,對這世間重新燃起了盼頭,又要將它掐滅,再讓他經歷一回生離死別,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承受。


 襄州戰火一起,江陵必定第一時間收到消息。


 他走的第二日,她就應該知道了,以她的性子定不會乖乖地回果州,不知道她會不會害怕,心裡定在盼著他早日歸去。


 可他這一趟回臨安,要的是皇帝的狗命,怎可能快得起來。


 再快的馬匹,單是來回路程都要個把月,等他再回去,她還在嗎,她姿色惹眼,怕是頭一個便會成為北人的目標。


 又想起那日在街頭,北人看她的目光,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跟前明春堂的人,見他遲遲不說話,想了起來,又將一個竹籃遞給了他,“對了,主子,這是何老讓我轉給您的,說是上回主子和夫人留在船上的東西。”


 裴安眼皮子落下來,伸手接過。


 竹籃內是一個繡繃,上面已經繡好了一個‘安’字,後面的寧,還有一半沒完成。


 安寧。


 只有兩個人在一起了,他們彼此才能湊出“安寧”二字。


 罷了,他做不到丟下她,她沒了,復了仇又如何,繼續陷入悔恨,痛不欲生嗎。


 她還是活生生的,等著他去救她,復仇,來日再報吧。只要他活著一日,遲早會取了趙濤的腦袋。


 裴安拿著那塊繡繃,站起來,吩咐衛銘,“回江陵。”


 一旁張治瞬間傻了眼,追出去,“裴,裴大人......”好端端的,怎麼又要回江陵了,皇帝不殺了?


 不能夠啊,趙濤人頭不落地,他怎能就這麼走了。


 “張大爺先回臨安,城外等我消息,半月後我若沒找上門,你自己請便。”裴安說完,去了馬廄,吩咐衛銘,“發信號,通知各路暗樁,召集山上人馬,直接從光州往襄州方向攻。”


 襄州如今水深火熱,北人的注意力只會在前面的江陵,擔心其支援兵將,不會留意到兩側,光州過去從敵人左側攻擊,打他個措手不及,能節省顧震不少兵馬。


 衛銘應道,“是。”


 “另外派人,一定要找到明陽。”五萬兵馬不拿到手,他也不知道能抵抗到何時,“再派快馬回臨安,稟報皇帝,明陽公主人在襄州,不甘被北人所辱,率領百姓與北國挑起了戰事,受辱過程說得越詳細越好,且還要當著文武百官面前說。”


 他趙濤要想坐享其成,做他的春秋大夢。


 —


 芸娘跟著鍾清,一路快馬,每日只歇息一個多時辰,醒來便又在馬背上,照著裴安的路線,趕往江陵。


 兩日後,也到了鄂州,只在酒館買了乾糧,裝了水,並沒有過多的停留,繼續往前趕。


 出了鄂州後,從林間穿過,抄了近道,第五日剛下官道,正打算棄馬走水路,直下臨安,好節約路程,便在官道上遇上了一人。


 張治。


 裴安走的那日,將人押上了馬車,芸娘見過他,馬匹從他身旁呼嘯而過,張治認出了她,她也認出了張治,一個忙追上去,一個及時停了下來。


 張治見到芸娘,猶如見到了救星,那日突然被裴安丟棄在了鄂州,打亂了所有的計劃,他完全亂了方寸,一時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唯有聽他的吩咐,先去臨安。


 “夫人,您可算來了。”張治說完,往身後看去,卻只見到了兩匹馬,沒見到裴安,不由一愣,“裴大人呢?”


 芸娘到了嘴邊的疑惑,被張治先問了出來,頓時眉目一擰,問他,“不是同你一路?”


 張治:......


 完了,沒遇上。


 老天可真會開玩笑,張治有氣無力地道,“五日前,裴大人得知北軍已攻入襄州,擔心夫人的安危,連夜回了江陵,撂挑子不管了。”


 張治說完,芸娘半晌都沒反應。


 趕了這一路,她嘴唇已經被風吹得發乾,臉色也白了許多,此時坐在馬背上,一身風霜,眼珠子定定地瞧著前方,突然沒了神兒。


 張治想起這一樁,只覺得命運弄人,不由哀嘆了一聲,繼續道,“旁人都道裴大人冷血無情,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如今一瞧,他當真是愛極了夫人,夫人可知,當年裴夫人和先皇后是如何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