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遲 作品

第42章 42.

 可是那些斷斷續續的聊天,我卻越看越覺得眼淚在打轉,在會議室裡頂著所有人的視線捱罵時,我憋著沒有掉一滴淚,現在卻像泉水湧動,然後再也不受控制。

 我怕被別人看見,連眼淚都不敢擦,只假裝低頭去抽屜裡的資料時才迅速的抹掉臉上的淚水。

 周嘉也回我的時候,果然已經到了晚上,那段時間宿舍裡只有我一個人。

 我的室友有人在外面租了房子,因為實習的公司離學校很遠,有人忙著考研,已經回了家在家備考,還有一個室友跟著在談戀愛的男友做了自媒體,他男朋友是個小有名氣的網紅,如今經常跟著他在外面拍攝錄視頻,很少回來。

 我對孤獨和黑暗的恐懼感在那段精神壓力變強的時間加重,熄燈後,一個人在很靜的宿舍裡,那種窒息感像是掐著我的脖子,讓我變得情緒失控,暴躁又痛苦的感覺讓人想發瘋,我靠吃藥勉強維持,還有手機裡存滿的周嘉也的視頻,和他在微信裡給我發過的語音,會讓我從無法安放的失控裡慢慢冷靜下來。

 那天周嘉也回我的時候,我正在失眠。

 他給我發了一個快遞單號。

 他發的不是語音,他在我熄燈以後從來不發語音,他怕我不方便聽,還有影響我睡覺,他說道:“錄完跟節目組要了,給你寄過去了。”

 一閉上眼就是會議室裡的噩夢。

 那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了,我看著光線微弱的手機屏幕,眼睛不受控制又要流淚,那一天的眼淚在見到周嘉也的時候都會特別多,特別特別多。

 多到我甚至忘記了什麼顧忌,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就給他打了電話。

 是視頻。

 我在等待接通的那幾秒裡,那種被人掐著脖子快要窒息的痛苦感在一點一點冷卻,我沒有想過他會不會接,可是在片刻後,視頻居然真的接通了。

 他在車上,坐在後排,沿路的燈光不時從他的臉上劃過,他戴著耳機,在攝像頭接通之後微挑了下眉,眼角有笑。

 他問我,“又做噩夢?”

 宿舍只有我一個人,我也可以不用再打字,而是說話回答他,“嗯。”

 可我不敢說太多,我怕會暴露我聲音裡的哭腔。

 “上次給你買的薰香呢,我朋友說他用起來挺好用。”

 “用了。”我壓低一些聲音,讓自己的聲音顫抖控制住,“你在哪裡?”

 “還在這邊。”

 “哦。”

 他湊近一些,攝像頭裡,他的眼睛也更近了,柔和的褐色,像一塊琥珀。

 車窗外明明滅滅的燈光時而落進他的眼睛,像是溫柔墜落的星辰,他很近地在看我,近到可以看見他的眼睫細長,他微挑了下眉,語氣的笑像是不滿:“你就一直這樣讓我看黑屏嗎?”

 我變得緊張起來,“宿舍已經熄燈了。”

 他笑了一聲,又靠了回去,懶洋洋地靠著後座,倒是沒再計較這回事,只是笑道:“真夠麻煩。”

 “周嘉也。”

 “嗯。”

 “你工作覺得累不累呀。”

 “也有開心的時候。”

 “是因為做的工作是喜歡的嗎?”

 “嗯。”

 “當時是因為喜歡才去做的吧。”

 他懶洋洋靠著後座椅,夜晚的燈從他的臉上劃過,將他眼睛裡的褐色映滿,像溫熱流淌的星河,他垂眸在看著屏幕裡我的那塊黑漆漆的鏡頭畫面,只嗯了一聲。

 而後微微牽了下唇角,“你不是知道嗎。”

 關於周嘉也高中畢業後去拍戲的事,其實他沒有很詳細的跟我講過,確切的說,關於我們沒有聯繫的那幾年,我們誰也沒有主動講過。

 他左耳多了一個耳釘,他的頭像是蝴蝶,他在知道我復讀的時候,只讓同班的同學轉交給了我一隻千紙鶴。

 我真的和周嘉也分開過嗎。

 其實只是走散而已。

 但是誰也沒有講過,是因為已經過去太久,細枝末節不重要了嗎,好像也確實沒有什麼好講的,能跟他說話的時間就這麼多,哪還有多餘的時間留給懷念從前。

 只是我知道他這個人向來如此,喜歡的事想做就做,結果好壞也甘願承擔。他這人活得自由又自信,與生俱來就帶著我天生殘缺的那一塊,讓我向往和追逐。

 車仍然在城市夜色間行駛,星光滿目,在他的眼底不斷倒帶。

 他靠著後座,視線偏向窗外,他這一刻的安靜,我才感覺得到他忙碌了一天的疲態,他原本應該是打算在車上休息一會兒,可他沒有掛斷我的電話,任由我在這個寂靜的夜裡和他連著一絲的關聯。

 人和人的關係其實很淺薄,不再見面,失去聯繫,就會漸漸分別。

 可是那條細細的線握在手裡,風箏就不會飛走,他始終沒有再放開。

 車開進了車庫,光線昏暗,依稀只能看到人影輪廓。車裡的其他人在跟他說話,他跟那人道了別,而後去了電梯。

 一路直升回了酒店房間,燈光乍亮,暖氣開始供暖,電子的啟動聲擠在我和他之間的寂靜裡,像一個突兀的預告。

 他走進房間,往床上隨意一躺,後背靠著枕頭,這才低頭又看向手機裡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