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陳晴影說以前周嘉也還在大學的時候,經常跟他們一起打籃球。
我垂眸不回他的話,剋制著快要不受控制的心跳,只是鎮定的掃了他的碼,說道:“我加你了,你同意一下。”
“哦哦好。”男生沒再問周嘉也,通過好友以後,開始跟我聊天,問我名字,問我專業,問我是不是跟陳晴影她們一個宿舍。
我不太會聊天,從來都是別人問什麼就答什麼,但是這次回答得有些敷衍。
從看到周嘉也的那條消息開始,我的靈魂就彷彿驚醒過來,從血脈連同的四肢百骸,都是快要抑制不住的翻湧難耐,彷彿下一刻就要衝出包間。
終於,這乾巴巴的對話我再也敷衍不下去了。
我藉口說我去趟洗手間,幾乎是赴命般的離開了包間。
出了外面的走廊,腳下軟綿綿的墊子踩上去頭重腳輕,四周充斥著各個包間裡的音樂,捱得最近唱著一首痛別離的情感,吼到撕心裂肺,走廊的玻璃上倒映著我的幾重分身。
我像是從現實被拽進了一個幻境。
而我在幻境裡,只為了確認唯一的真實。
我打開微信,回了那條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的信息:“對不起啊,晚上出來玩了,但是就在大學城,不遠,很快就能回去,你採訪結束了嗎?”
我靠著走廊裡折射著千重幻境的玻璃,在周身看見無數個自己,彷彿是經書上所說的人有七重罪孽,貪念嗔痴,在沒有人看得見的幻境裡,肆無忌憚的暴露無遺。
我就這麼站著,執著的盯著聊天框。
直到,上面開始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然後又停下。
聊天框裡再無動靜。
隔壁那首撕心裂肺的情歌唱到最末,仍在忘情的吼著讓我怎麼不想他,就這樣歸於人海了嗎,可我怎能不想他。
聊天框終於再次有了顯示。
這次很快。
周嘉也發來消息:“好好玩兒吧,明天我到了蘇城後,我把地址發給你。”
他還發了一個表情包。
像以前那樣哄我,“玩兒的開心點。”
隔壁的包間已經無縫切到了下一首歌,依然是吼到撕心裂肺的別離,聽得出真的很傷心,哭腔肝腸寸斷,已經幾乎不在調上了,還在傷心的吼著,聽得耳朵和心臟都發緊。
我往外走,想離那撕心裂肺的歌聲遠一點,終於到了樓梯口,繞了幾彎之後聽得沒那麼真切了,我的胸口快要窒息的壓抑才稍微放緩了許多。
樓梯下來就是大廳,直直對著門,初春晚上的風很冷,吹過我露在裙子外面的小腿,感冒尚未痊癒,我冷得瑟縮了一下。
同時,也吹醒了我快要被堙滅的勇氣。
我開始往樓梯下面走,打字問他,“你已經採訪結束了嗎?”
周嘉也很快就回,只一個字:“嗯。”
我的腳步開始變快。
我問他,“你回去了嗎?”
迎面的風拂過我的額頭、臉頰、胳膊、小腿,今晚為了好看,穿了入春後才穿的裙子。離身後紙醉金迷的幻境堡壘越遠,夜晚的涼風越清醒,迎面吹來冷得讓人打顫。
而我的腳步卻不受控制,越來越快。
我在走出歌廳時,門口絢爛的彩燈輪轉過來,掠過了我面前的夜色,仿若煙花忽然綻放在我眼前,與此同時,收到了周嘉也回答,依然只有一個字:“沒。”
到此而止,我的腳步開始用跑來形容。
奔跑對我而言是痛苦的。
我討厭運動,討厭體育課,討厭體測,討厭八百米,討厭奔跑時從肺到鼻腔都是快要窒息的痛苦,討厭渾身都在顛簸顫動的痛苦,討厭四肢精疲力盡彷彿快要斷裂,仍然要生拼硬湊在一起跑到終點。
可是關於奔跑。
我的記憶只有兩次。
一次,是十五歲那年,高一,體育課。
體測八百米,我遠遠的落後在最後,班上大部分人都已經跑到了終點,三三兩兩解散去自由活動了,只有體育老師還在終點等我。
我的腿腳痠軟如墜千斤,跑步的速度比行將就木的老人走路還要慢,我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雙手撐在膝蓋上彎腰如佝僂,大口大口的呼吸,如同將死之人瀕死的汲取氧氣。
就是這個時候,我聽見了周嘉也的聲音。
汗水流淌進眼睛,他的出現仿若幻覺,昏沉的陰天,偶爾從雲層洩露的幾縷光線在他的髮梢間糾纏,而他拽著我跑到了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