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我驚慌不定望著他。
燈光模糊昏暗,他卻笑得燦爛,上挑著張揚恣意的眼,他下巴朝前面點了點,“繼續走啊,摔不了。”
我身體緊繃,偷偷四下看看周圍人的反應,但是昏暗一片,手電筒的光只照亮路面,我什麼都沒看清。
我謝過他的好意,“沒事,我慢慢走也不會摔。”
“那我鬆手了?”
“嗯嗯。”
他一鬆開,我瞬間又跌回了剛才那種縹緲無定的感覺,儘管走在隊伍裡跟隨大部隊,但是這種沒有光的狹窄空間裡,我真的很沒安全感。
我死死握著旁邊的樓梯扶手,繼續戰戰兢兢隨著大部隊往下走。
然後,周嘉也再一次拎起我的胳膊。
他力氣很大,儘管沒有感覺他怎麼用力,卻給人一種很強烈的存在感。
這次他倒是沒說什麼,我也沒有反抗,默認似的接受了他的幫助。
好在高一的樓層不高,大多集中在一樓和二樓,這一段樓梯雖然出於安全考慮走得緩慢,但也並不算漫長。
出了教學樓,到了外面的平底,四周寬闊,月光也傾瀉而下,方才狹窄昏暗的恐懼感也煙消雲散。
我轉頭跟他說謝謝,出了教學樓後其他同學已經勾肩搭背找上他,他也只是抽空回了我句謝什麼。
蔣檸和張楠楠也找到了我,我們一起往校門外走。
後面依稀聽見有個男同學問周嘉也我謝他什麼,儘管那時我已經走出去一段距離,可我的耳朵卻拉長警覺,很想聽他會怎麼回答。
可我沒能聽清,他的回答被夜風吹散在了興致勃勃提前放學回家的人群裡。
第二天照常上學,早讀,上課,大課間做操,一切都照常。
不同尋常的是我好像多了一個被周嘉也抓到的把柄。
他會在課間鬨鬧的時候捏著那隻鴨子,他捏得輕,聲音不大,被淹沒在課間的鬨鬧裡,差不多隻有周圍的我們幾個人能聽見。
然後他會懶散笑著像笑話我。
他一個字沒說,但我莫名就想到了他昨晚拎著我胳膊時挑眉笑的那句,林薏,有沒有這麼怕啊。
他時不時的就會衝我捏一下鴨子。
像是故意惹我生氣。
我本來不會生氣,因為我從前早就習慣了各種嘲笑貶低,早就已經麻木到失去脾氣,更何況,周嘉也的笑裡完全沒有惡意。我要是真的惹急了跟他生氣,恐怕他又會立馬道歉,然後像上次給我買很多很多根本寫不完的本子一樣,用一些讓人哭笑不得卻無比真誠的方式道歉。
可他真的好幼稚。
幼稚得讓我一瞬間也忘了那些忍氣吞聲的從前,跟著他一起幼稚。我一把搶過了他手裡的鴨子,放在他耳邊不停的捏,嘎嘎叫個不停。
看著他連連說錯了,我前所未有的快樂,止不住的想笑。
我停了手,輪到他不依不饒。
他囂張地把腿一伸,雙手抱在胸前,他微微挑眉,漫不經心的扯著唇,張揚的眉眼透著幾分狂妄邪氣。他慢悠悠開口,“林薏,你膽子肥了啊。”
他這副架勢痞氣十足,把低年級堵在巷子裡找麻煩的混混大抵就是這個模樣。
他是周嘉也,我其實不怕。
但大約是長期的折磨,恐懼早已成了本能,那一瞬間我還是害怕緊繃。就是這麼片刻,周嘉也居然也能察覺。
他勾頭湊近我,觀察著我低垂的眼。鴨子還在他手上,他拿到我面前捏了一下,喚我回神:“喂,林薏。”
本能褪去,我抬起眼衝他扯了扯笑,如常的語氣問他:“幹嘛。”
“我以為你又要哭。”他語氣裡的沒正經也收起來了,解釋道:“我逗你玩兒呢。”
而我被他的前半句驚到,“我什麼時候哭過?”
“上次。”
“哪有上次?”
我急於求證。
他卻慢悠悠道:“還有上上次。”
我瞪大眼睛:“哪裡還有上上次?”
他絲毫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仍懶懶散散的笑著,把鴨子放回桌子,說了個正經問題:“林薏。”
“哦。”
我試圖表達對他答非所問的不滿。
但這點表達不滿的方式對他沒有造成半點影響,他仍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甚至支了隻手撐著下巴:“你有什麼是不怕的。”
“……”
我想無視他的嘲笑,莫名有點委屈。可是又很羨慕他:“我才想問你,你有什麼是怕的,老師你都不怕,叫家長你也不怕,你好像什麼都不怕。”
“有啊。”
他漫不經心的語調,實在聽不出有多怕。
“你猜我現在籃球都不打了每天在這兒學習是因為什麼。”
“是因為什麼?”
那一瞬間我是真的很想知道。
周嘉也剛轉性子的那段時間,大家都好奇,我不敢問他,但是跟他關係好的都問過他,我每次都在旁邊偷偷注意。
只是每次他解釋得都五花八門,沒一個靠譜。久而久之大家習慣了,也沒人深究原因,畢竟身為學生好好學習也不是什麼破天荒的事。
我雖然沒問,但是一直梗在我的疑惑裡,我想知道,只是總怕越了分寸。
他忽然主動問起,我說不上來的渴望。
但他笑臉一收,又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下次告訴你。”
“下次是什麼時候?”
問完才意識到我的過於急切。
我從來沒有追問過別人,更不敢追問周嘉也。
可他好像沒在意,還有心情逗我玩:“下次就是下次。”
我感覺失落,因為在我的認知裡,下次約等於沒戲。
那時候我不知道的是,周嘉也說的下次就真的有下次。他不著調的時候很多,可他從不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