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遲 作品

第5章 05.

 從那天之後,教室最後一排不再是我一個人的角落。

 我仍然在我的本子上寫寫東西,但是再也沒法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周嘉也在我的左側的寫作業,教室裡安安靜靜,只有寥寥幾個人,我們之間只隔著一條不寬的過道。

 他是個坐不住的人,坐一會兒就要換個動作,比如說換條胳膊撐著腦袋,換個斜靠的方向。他腿長個子高,標準大小的桌椅對他來說很擠,他的腿支在桌子外,胳膊搭在桌面上,看起來不像是坐在桌子前,更像是懷抱著桌子。

 配上他寫作業時抓耳撓腮的表情,很像坐牢。

 他平時交作業都是憑藉著好人緣和厚臉皮四方支援,放學時間教室裡沒幾個人,他的求助信號投向了我。

 他一會兒借個筆記,一會兒借個參考書,一會兒問我某個題怎麼寫。

 我成績算不上特別好,有時候也只能說不知道,但是他問我我卻覺得很開心。那段時間我們的互動很多,在空蕩的教室最後一排,像是隻屬於我們的世界。

 後來不知道怎麼養成的默契,他咳嗽一聲,隔著過道朝我伸出手。

 我莫名就知道他是要借筆。

 有時候猜錯了,他的手仍然伸在那兒繼續咳嗽,我又往他手裡放塊橡皮擦。還是不對,他斜身過來把手裡的東西放回我桌子上:“這點默契都沒有嗎。”

 我茫然地望著他,眨了眨眼。

 他下巴抬了抬,“那根紅的筆。”

 我哦了一聲,把紅筆給他。

 他接過去,只不過是片刻,他又把筆拍回了我的桌子,然後無奈笑罵我:“笨不笨。”

 我低頭看著那支筆反應了一下,才發現我遞給他的還是那支他還回來的筆,連忙從筆盒裡找出紅筆給他。

 他接過去的那秒仍在笑,教室裡籠罩著日暮落下的黃昏,他勾著唇,張揚的眉眼只是隨便的一個笑就又壞又讓人上癮,像此時籠罩瀰漫著他的夕陽,光線是暗淡卻燦爛。

 我落筆在本子上的東西再難寫下去,滿頁空白只有開頭落下的幾筆。

 之後他又找我,這次是有題不會,問我知不知道選什麼。我也學得不好,搖搖頭說我不確定,鬼使神差,我問他:“前面坐著好幾個學霸你不問,怎麼總是問我。”

 他撐著腦袋,一副懶骨頭的模樣,幾乎要趴到桌子上了,正盯著他面前的作業本犯愁,回答也是懶懶散散:“方便啊。”

 我也說不清那一刻我想聽到的答案是什麼,只知道期待落空的感覺很明顯。

 我握著手裡的筆,只是說道:“我學得也不怎麼好,幫不上你什麼。”

 他從作業本里抬起眼,又低頭看了一眼作業本,很耿直地說:“沒有啊,這不是大部分都做對了嗎。剩下那些題太難了,等會兒晚自習問問陳思梅。”

 陳思梅是學委,成績很好,老師經常在課上表揚她聽課認真好學,作業也做得認真,期中考試的時候也是前幾名,所以班上的同學有題不會都很喜歡找她。

 周嘉也跟誰都關係好,自然也不是例外。

 他似乎是看出我的沉默,但不明白我的低落從何而來,只當我是和他一樣為作業和成績犯愁,反倒很講義氣地說:“沒事,等我問了回來肯定會跟你講,不用擔心。”

 我好像應該謝謝他,起碼還惦記著回來跟我講。

 但我也的確知道了對他而言,我和其他同學並沒有什麼不同。我也不知道我在妄想什麼,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妄想。

 幸好這貪念只是起了個頭。

 我從那天開始收斂了自己不知從何而來的念頭,只把他當做是普通的同學,也開始剋制自己總是不由自主去偷看他的餘光。

 可是越是剋制,越是發現他無處不在,他好像已經成為了我的高中生活的一部分,再難逃離。

 就像放晴後萬丈高空懸起的太陽,他只是尋常的站在那兒,光就自然而然落在了我的身上。

 晚自習回家的路上,張楠楠和蔣檸還是會講周嘉也,他這段時間轉了性子,無比認真的學習,前段時間的隨堂小測驗,正確率最高的那波人里居然有周嘉也。

 由於我和位置坐得近,張楠楠問我知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如果我主動問的話,他會不會告訴我,但我怕那個萬一可能的回絕,所以我沒有問。

 課間仍然會有人來教室後面找周嘉也,他的朋友找他借東西,本來沒我什麼事,可他放我桌子上,理所當然地求我幫忙:“林薏,幫我遞一下,謝啦。”

 老師批改的作業發了下來,他在前面跟別的同學玩,課代表發到了他的作業,過去給他,他轉頭下巴朝我抬了抬,“給林薏。”

 我正在飲水機前接水。

 恍惚聽到他說我的名字,回頭時課代表已經把作業放我手上,遠遠的教室另一側,中間隔了教室裡的好多同學,周嘉也就那樣無所顧忌也毫不在意的喊著林薏,也因此招致了許多同學投來的目光。

 隔著好幾排的人,他讓我幫他我放桌子上,而後又低頭跟他們湊頭玩鬧。

 我沒法避開跟他的交集,就像我和他的開始,原本也不在我的人生計劃裡。

 直到那天的體育課,集合完畢後,老師說要進行這個學期的體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