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第四個世界（18）

 在樹裡和在樹上, 雖然只有一字之差，性質卻完全不同。  紅瑩的臉色很難看，嘴唇有些泛白, 像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黑辰石不方便行動，需??轎子抬著過去。  俞潼等不及, 轉頭對他汪汪叫了幾聲。在辰哥?頭?，他汪嗚一聲跳下轎子，向著隊伍前方跑去。  看著小奶狗搖搖晃晃的背影, 黑辰石有?不放心。抬手招呼青蔓，讓她跟著小狗一起過去。  突然成為小狗的保鏢, 青蔓也沒覺得哪不對。  船上的人都知道，船長很疼他的魔??少狗。  畢竟他很可愛, 價值一百萬珍珠，渾身散發著珍珠的香氣。  蒼穹星海盜團人數很多，隊伍拉得很長, 分成前中?三段。  最前方負責開路的海盜??，正聚在一起圍觀什??東西，時不時集體倒吸口涼氣。  天螺拿著斧頭，在一旁急的呲牙咧嘴。見到青蔓跑過來, 他焦急?問：“老大怎??說？”  “船長??不知道你??到底看到了什??，怎??下命令。你??下回傳遞信息，能不能說的詳細?, 什??叫在樹裡……我的天啊。”  青蔓說到一半，震驚?瞪大眼睛。  俞潼在海盜??腳下鑽來鑽去, 終於鑽進人群裡面。  看見眼前的一幕, 他和系統齊齊一愣。  那是一顆極其粗壯高大的樹木，比周圍所有樹都高出許多。樹幹需??幾個成年人圍在一起, 才能勉強抱住。  樹上開滿白色的小花，每當有風吹過，樹下的人??能聞到幽幽的花香。  狗鼻子很靈敏，那花香俞潼很熟悉。和他??在遊輪裡發現的白色粉末，氣味極其??似。  真正讓人感到不適的，不是樹上古怪的白花。而是大樹粗壯的樹幹上，鑲嵌的一個個活人。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失蹤的先遣隊成員，整個人融進了樹裡。彷彿這顆大樹正在進食，他????是樹的養料。  這些人被樹吃了。  隊員???情恍惚眼?呆滯，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他??還活著。  俞潼擁有可以看見情緒動畫的道具，在他的視角里，先遣隊成員頭頂，全都電閃雷鳴烏雲密佈。  恐懼、絕望、憤怒、無助。重重極端的負面情緒，從他??身上傳遞出來，讓人看著??脊背發涼。  這些成員看似已經失去意識，實則正承受著強烈的恐懼。  先遣隊是從行動組裡分出來的，裡面不少人從上船之?，便跟著天螺一起訓練。  其中有兩名老成員，跟天螺關係很好，是過命的交情。  天螺紅著眼圈，伸手????把朋友拽出來。  青蔓想攔，力氣不夠沒攔住。  天螺死死抓住先遣隊隊長的手，使勁把他往??拽。  “天空砂！你醒醒，我??來救你了！老砂！”  男人低垂著腦袋，沒有半?反應。尚未被大樹吞噬的上身，隨著他的拖拽來回晃動。  天螺以為好友已經沒救了，通紅著眼眶發出一聲怒吼。  俞潼卻看見在天螺抓住男人手臂瞬?，天空砂頭頂的情緒動畫，突然發生了變化。  黑壓壓的雲層逐漸散去，一?陽光從雲層?面灑了出來。  天空砂聽到了天螺的聲音，感受到了他的觸碰。  隨著天螺的嘶吼，天空砂的情緒動畫變得越來越快。連原本無?的雙眼，都浮現出一絲光彩。  在場的人中，只有小狗注意到了這些細微的變化。  俞潼對著天螺汪汪叫，想讓他繼續喊不??停。  天螺根本沒心思去管小狗，依舊死命往??拽人。  狗的聽覺比人??靈敏得多，俞潼能聽見天空砂的手臂上，隱隱傳出骨頭斷裂的聲響。  為了不讓天螺把人胳膊硬生生拽掉，俞潼抬起前爪，使勁拍打天螺的腳踝。  一旁的青蔓很快反應過來，“夠了天螺！跟他說話把他喚醒，你再這??拽下去，是想把他手拽斷??！”  船長遇襲成了殘疾，沒過幾天弟弟??被感染，現在最好的朋友也遇到這種事。  一米九的藍皮壯大漢，再也承受不住打擊，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他抱著天空砂的手嚎啕大哭，嘴上反反覆覆說著，“你快醒醒，跟我??說這到底是怎??回事，你??是怎??進去的。我好想辦??，把你救出來！”  “你下半身和樹都融在一起了，我都不敢用斧子砍。老砂，我求求你，說句話。我好救你，我不能看著你死啊！”  ??在隊伍最前面的船員，都是行動組的人。他??和先遣隊成員很熟悉，基本每個人，都能在樹裡找到自己??熟的夥伴。  天螺的哭聲像是一個信號，其餘隊員的聲音也變得哽咽。  “哥，哥你怎??了。我??能不能砍樹救你，你說句話！”  “石頭你可??出事，你??是死了，你老婆怎??辦。你??剛結婚不到半年，她??在隊伍?面，我去把她叫來，讓你聽聽她的動靜！你聽聽她的聲音，她一定捨不得你。”  在船員??的叫喊聲中，先遣隊頭頂的表情動畫飛速變化。  最終，上身被天螺抱在懷裡的天空砂，雙眼逐漸有了焦距。  他吃力?張開嘴，斷斷續續?呢喃。  “植物……是活的。所有的，都是活的。它??會吃珍珠……吃完珍珠再、再吃人。”  “吃到一定數量?，??會變成這種大樹。它??會跑著……吃人，快跑，跑啊。”  天空砂聲音很小，在場的人只能聽到個大概。  即便如此，那些零星的內容，也讓海盜??齊齊打了個機靈。  俞潼忍不住仰頭看向四周。  放眼望去，周圍全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木。  如果真像天空砂說的那樣，島上的所有植物都會吃人。那整個蒼穹星海盜團，沒人能活著離開這座島。  萬幸的是，這些植物暫時沒有攻擊他??的意思。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不知道是天空砂弄錯了，還是植物吃人需??一定條件。  與此同時，還留在大部隊?面的黑辰石，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密林。  剛剛他餘光掃見了一個人影，樹林裡有人在注視他??。  對於常年生活在海上的海盜??來說，陌生的密林比大海更加危險。  黑辰石抬手示意眾人警戒，加快前進速度。  他沒派親信去調查。  密林?形複雜，處處透著詭異。他擔心派出去的人，都會死在??面。  ————  見天空砂恢復意識，天螺顧不上其他，連忙追問：“怎??救你出去，把樹砍斷能行??！”  之前那些話，似乎耗盡了男人的所有力氣，他目光再次變得暗淡。  一直沒吭聲的青蔓，幾步上前搶先問道：“你??是怎??進樹裡的，是樹主動跑過來把你??吃了，還是有人騙了你??？那些人長什??樣，是不是島上的居民？有沒有攻擊性？”  “他都這樣了！你先把人救出來再問這些不行??！”  青蔓一把推開拽住她衣領的天螺，指著大樹怒吼，“你看他這幅樣子，哪還有的救！我??不如趁著他意識清醒，多問出?有用的東西！”  “你個蠢蛋，我知道你急！你急有什??用！再這樣稀裡糊塗??下去，我??都會不明不白被樹吃了！”  女人看似冷靜，實際眼眶也泛著薄紅。  兩人的爭吵聲，再次將天空砂的意識拉回來。  他沉默許久，艱難?開口：“有很多人，他??都被大樹吃掉了。我看見會飛的金屬大鳥，在朝大樹射擊。到處都是大火，卻怎??都?不燃這些樹。到處都是樹，到處都是植物，整座城市……都是綠色的。”  “好多人在城市裡尖叫逃跑，很多鋼鐵巨人倒在?上，到處都是植物。我是……我的任務是關閉核心。”  天空砂的話很奇怪，天螺都聽懵了。  他??問的??不是這個問題，什??城市，什??金屬大鳥。  天空砂聲音含糊不清，嘴裡不斷吐出一個個陌生的人名，汪鵬、郝美玲、夏天玉。  對於海盜??來說，這些名字聽起來都很古怪，一?都不像正常的人名。  俞潼卻聽得眉頭狂跳。  青蔓擦擦眼淚，茫然?看向天空砂。  “郝美玲？這個名字不是隻有哥哥和船長知道??，你從哪聽來的？”  天空砂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自顧自的說著，“我是指揮官汪鵬，??關閉3號核心。”  “我必須關閉3號……核心。”  ————  所有先遣隊成員都死了，海盜??眼睜睜看著他??，一??融進樹裡，徹底消失不見。  在天空砂死?，天螺受到刺激，搶過斧頭不管不顧?劈砍樹幹。  一股股墨綠色的液體，從樹幹中噴濺出來。樹上密密麻麻的白花，也開始往下飄落白色粉末。  如果不是俞潼反應快，及時叫了兩聲。用‘汪汪隊坐大牢’暫停大樹的一切活動，?這群海盜??爭取出五秒鐘的逃命機會。  在場的所有人，都??成為大樹的養料。  這件事?了海盜??很大的打擊，黑辰石和大部隊一起趕到時，整個行動組都氣勢低迷。  天螺抱著從樹裡拽出來的一條胳膊，呆坐在?上愣愣出?。  青蔓在哥哥青藤的安撫下，逐漸恢復平靜。將這裡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複述一遍。  黑辰石的表情依舊沉穩冷靜，頭頂卻烏雲密佈，手背青筋突起。  他輕揉著眉心，“ 你確定他說的是郝美玲？”  青蔓??頭。  先前蒼穹星在探索深海時，曾發現過一個鋼鐵巨人。  巨人受損嚴重鏽跡斑斑，負責執行任務的青藤，在巨人體內找到一個金屬銘牌。  銘牌上寫著很多數字和青藤看不懂的符號，他唯一能看懂的字，??是銘牌最下方的‘郝美玲’  當時他??並不能理解‘郝美玲’，到底是什??意思。  只是隱約覺得，讀起來像是一個奇怪的人名。  黑辰石讓青藤不??大肆宣揚。  這件事只有他妹妹青蔓，和男友航海士知道。  幾人都不是多嘴的性子，不可能再告訴??人。  黑辰石嘴裡反覆念著郝美玲，想從裡面品出一些東西。  只是他現在狀態實在太差，閉上眼睛??是船員慘死的畫面，根本沒辦??冷靜思考。  如果他沒派先遣隊出來??好了。  如果他能更謹慎更小心一?……  黑辰石無聲?嘆口氣。  同一時?，他心底升起一陣強烈的錯愕，那是不屬於他的，突然出現的感情。  一直安安靜靜趴在他腿上的小奶狗，忽的打了個機靈，狗尾巴興奮?豎了起來。  他兩隻前爪在空中來回比劃，嘴裡時不時發出激動的嗚嗚聲。  黑辰石蹙眉看了許久，“在被大樹吞噬時，先遣隊成員描述的是??人的記憶。天空砂看到了汪鵬的記憶，他以為自己是指揮官汪鵬，才會說出那種話。”  “你說他??看見的，是百年前人類的記憶？”  ————  這個?界人類文明存在斷層的事情，俞潼很早??知道了。  先前在夢中和黑辰石聊天時，他也從辰哥口中，得知海盜??曾在海底發現過機甲學院和鋼鐵巨人。  再結合天空砂描述的內容，和先前掌握的信息。俞潼對百年前發生的事情，大致有了瞭解。  百年前，人類還是下等海域的霸主。科技先進，文明高度發達。  在某一天，下等海域突然多出一種變異植物。  它??喜歡吃肉，有自己行??的能力。  食用過人肉?，變異植物??會變得更加強大，會開出白色的花，噴出綠色的液體。  現在船醫還在研究採集到的樣本，暫時不確定粉末和液體的作用。  如果俞潼猜的沒錯，將這種散發著花香的白色粉末和珍珠粉混合在一起，??能將人變成高產蟶子。  或者大樹上飄下來的白色粉末，本身便具備這個功能。  至於綠色液體，則和假蟶子怪的血液類似。沾染上綠色液體的人，身上會莫名出現傷口。  只有使用肢體再生藥劑，才不會死亡或是留下終身殘疾。  這也能解釋得通，為什??在這個?界，假蟶子會受??律的保護。黑辰石殺死假蟶子，會掉人設偏離值。  假蟶子和這些植物一樣，都是中等海域的生物。  目前的中等海域，?位遠超過下等海域。在中等海域面前，任何下等海域國家都沒有自主權。  黑辰石違反的，不是下等海域的??律。  是他殺死中等海域的生物，觸犯了他??的??律。  這些是俞潼依照已有的線索，進行的猜測。  下等海域的審美和認知，是中等海域灌輸的。這裡大部分物品，都被刷上木色的油漆。  植物對於下等海域人類來說，是高級的奢侈的存在。  中等海域生物對植物的執著，很難不讓人產生懷疑。  除此之??，先前蒼穹星海盜團遭遇的襲擊，是中等海域的人佈下的陷阱。  遊輪上放置的白色粉末，是中等海域安排人準備的道具。  三個國家突然齊齊??求全民蟶子化，背?也有中等海域的影子。  再結合天空砂描述的，百年前植物和人類大戰的場景。  以及中等海域生物借小船醫之口說的，“任何下等海域的人，不得進入中等海域，這是對人類戰敗的懲罰。”  俞潼拿不出最直接的證據，可以直觀證明自己的推理。  但他手上所有線索，都指向一個結果。  生活在中等海域的生物，??是一群變異的植物。  在百年前的某一天，他??突然出現在人類?界。@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身為植物，卻不會被火燒死。可以自由行??，捕捉吞食人類。  受到攻擊，還會噴出粉末和液體。讓接觸到的人變成怪物，或是重傷失去戰鬥力。  靠著食用人類，變異植物在體內儲存他??的記憶，繼承他??的知識。  這些植物的生命力比人類更加頑強，可以輕而易舉獲得人類的知識。  植物肆意生長無處不在，籠罩整座城市。  即便一百年前的人類，已經可以製作出機甲，他??還是輸?了變異植物。  那場大戰，是人類文明隕落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