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三個世界（9）

 辰晏禮心情不僅沒有好轉，反倒更加煩躁。

 法生一直絮絮叨叨，像蒼蠅一樣在他身後亂飛，還拿手機給他找不痛快。

 藉著機會在法生身上發了一通脾氣，辰晏禮心裡稍微好受了一點。

 一樓到四樓全都找過，沒有小兔仙的影子。現在只剩下地下一層和五樓，還沒檢查過。

 地下一層是禁閉室和做特殊法事的地方，樓梯間常年鎖著，想進去必須坐電梯。

 小兔仙太小，蹦起來都碰不到電梯按鈕，他沒可能去地下一層。

 那他只能是在五樓。

 這麼長時間都沒下來，肯定是出事了。

 五樓兩人一組的看守和尚少了一個，剩下的看守正在擦冷汗，看見兩人像是見到救星。

 他沒心思像往常一樣，試探法辰師兄能不能聽見，直接在手機上打好字。

 【二位師兄，臨近中午的時候，五樓最裡面的屋子一直有動靜，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磕木頭。我們擔心裡面的東西被老鼠啃壞，就出一個人過去查看。】

 辰晏禮點點頭。

 【和我一起值班的師兄打開門進去後，裡面的動靜確實沒了。但他還沒來得及出來，那群紙人忽然飄過來，硬是將師兄擠進了門裡。】

 【大門被人從裡面關上，我怎麼都打不開，用手機聯繫他也不回應。我跟監寺師兄說了這件事，他告訴我不用擔心，菩薩想讓他出來時，他自會出來。】

 辰晏禮腳步一頓。

 這是什麼意思？

 五樓門後藏著的東西，真是大合光明菩薩本人？

 法生和尚思維沒有他那麼發散，壓根沒聯想到這點。

 他以為這是菩薩保佑的意思，連聲說著，“阿彌陀佛。”

 和施主宿舍其他房間比起來，五樓最深處這扇雙開黑色大木門特別顯眼，更別提門口還掛著兩個慘白的紙燈籠。

 從小到大，辰晏禮見過這扇門很多次，一次都沒有進去過。

 越靠近大門，他越覺得不自在。

 直覺告訴他裡面很危險，從沒在人前露過面的大合光明，可能真的在裡面。

 看守和尚掏出備用鑰匙，往鑰匙孔裡插了插，示意大門沒鎖。

 它早就被打開了，只是被某種力量控制著，外面的人進不去。

 辰晏禮拉住門把手，試探地往外拽了拽，木門紋絲未動。

 他推推一旁的法生，讓他湊過去聽裡面有沒有動靜。

 在辰晏禮的暗示下，法生也隱隱約約意識到，門裡藏著的可能是大合光明。

 作為假菩薩的死忠粉，法生覺得就算施主宿舍再危險，他和菩薩只有一門之隔，有什麼可擔心的。

 法生和尚樂顛顛地把腦袋貼到了門上，嘴裡小聲嘟囔著，“罪過罪過，還請菩薩原諒。”

 結實的木門後面，隱隱傳來紙人的尖叫，和一個男人陰柔的笑聲。

 辰晏禮沒見過大合光明本尊，他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繼續裝聾作啞。腦海中卻根據法生的描述，快速拼湊出大合光明的信息。

 男人，嗓音很年輕，語氣很溫柔。

 能聽見紙人攻擊他的聲音，卻聽不見他施法的動靜。

 法生有粉絲濾鏡，覺得菩薩是在跟紙人玩耍。

 辰晏禮更相信，大合光明是在戲耍獵物。

 一個假菩薩真惡靈，能有什麼好心思，那些飄進去的紙人八成都會被玩死。

 等等，這群紙人是胖和尚派過來找兔子的。它們一股腦飄進這扇門，說明小兔子真的在裡面。

 還貼在門上的法生，忽然遲疑地道:“剛剛有個紙人好像提到，這裡有只死兔子。”

 兩個和尚一愣，齊齊轉頭看向兔子的主人。

 辰晏禮臉上依舊沒有多少表情，身上的血卻涼了。

 法生和尚對大合光明有著盲目的崇拜，他開始安慰辰晏禮。

 說小兔子肯定是那群紙人弄死的。菩薩大慈大悲，一定會把兔子救回來。

 約莫過了十幾分鍾，門內終於安靜下來。

 即使不貼著木門，辰晏禮也能聽到幾聲慘叫。

 看來大合光明終於玩夠了貓抓老鼠的遊戲，把紙人全都殺了。

 漆黑的木門自動打開，辰晏禮往旁邊挪了挪。

 正對著門口的法生和尚，剛準備跪下來給菩薩磕頭。餘光看見了裡面的東西，他下意識詫異地大喊一聲:“你是什麼怪物，怎麼在……”

 聲音戛然而止。

 一股漆黑粘稠的液體，忽然從門內湧出，徑直鑽進法生的嘴裡。

 和尚原本白皙的皮膚，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一滴滴黑色液體從他體內鑽出，將他僧袍一併染黑。

 法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他想要捂住嘴，卻發現手臂根本抬不起來。

 站在他旁邊的看守和尚，情況和他一樣。只有躲在門後偷看的辰晏禮，沒有受到攻擊。

 兩個和尚從內到外，都被黑色液體包裹，渾身散發著一股奇怪的氣味。

 辰晏禮吸吸鼻子。

 是墨？

 不是研磨後的墨香，是現代用的鋼筆墨水，淡雅的香味之中帶著一股化學制劑刺鼻的氣味。

 或許有些人會覺得這是香的，但辰晏禮很不喜歡。

 在他的注視下，兩個和尚開始抽搐，身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變薄？

 法生只來得及喃喃一句，“菩薩……”

 便在辰晏禮眼前，變成了一個小紙人。

 兩張只有巴掌大的紙人，飄飄蕩蕩地落到地上。慘白的紙臉上，是黑色墨水畫出來的卡通小哭臉。

 和寺廟僱傭的紙人不同，這兩張紙人不會動，靈魂也消失不見，他們徹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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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幕超出辰晏禮認知，他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更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理智告訴他，自己絕不可能是大合光明的對手。他沒必要冒著變成紙人的風險，去找一個剛認識幾天的小兔仙。

 感性也告訴他，小兔仙屍體八成變成了兔子剪紙，他唯一能做的，是抽個時間給小白兔燒點紙。

 大合光明月發現了藏在門後的人。

 藏身的那扇大門自己閉合，辰晏禮看見對面的牆上，浮現出一段文字。

 【剛剛發生的事情，你全都看到了？】

 辰晏禮知道說謊沒用，恭敬地點點頭。

 【你也看見我了。】

 辰晏禮搖頭。

 【溜進我這裡的兔子是你的？我向來是喜歡小動物的，這兔子也長得也很和我心意。我本來打算將它當成寵物養，只是它太過膽小，被我看一眼就嚇死了。】

 辰晏禮剛看完這段話，一個毛茸茸的白團子從屋裡飛出來，砰的一聲砸到他腳邊。

 小兔仙死了，屍體還像垃圾一樣，被人丟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