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從前餘鶴給傅雲崢按腿, 沒有專業學過醫學知識,什麼也不懂。如今學了些許理論,才知道傅雲崢雙腿病症嚴重到何種程度。


 幾乎每一根筋脈都虯蚺糾纏,血脈極不通暢, 肌肉觸摸起來冰涼柔軟, 不似活人血肉。


 “通筋脈是有效果的。”餘鶴握著傅雲崢的小腿, 食指關節在筋脈穴位上按刮:“我在內網查了很多相關案例,針灸效果是最好的,可惜我暈針, 你既然認識沈教授,怎麼不請他再來替你通通筋脈?”


 傅雲崢嘆了口氣:“沈家與傅家是世交, 沈教授是我長輩, 之前幫我看病,因我不聽他的話自作主張安排了第三次手術,結果適得其反, 他很生氣, 說我心太急,看不了中醫。”


 餘鶴翻開教材對著經脈圖推拿,一會兒看示例圖, 一會兒看傅雲崢的腿, 兩隻眼睛都快忙不過來,就這樣還要抽空和傅雲崢說話:“別急,距離下次手術還有兩年多呢, 來得及的。”


 餘鶴上學是真學了東西回來的,瞧起來有模有樣, 就兩條腿餘鶴足足按了將近一個小時。


 傅雲崢開始還和餘鶴閒聊, 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餘鶴按完給傅雲崢蓋被子, 發現傅雲崢的腳指甲有點長了,就從床頭櫃拿出指甲刀。


 傅雲崢的腿抬不起來,那他是怎麼剪腳指甲的呢?


 大概是護工幫他剪的吧。


 給傅雲崢剪完指甲,餘鶴坐在床上無所事事,洗淨雙手,又拿來刮鬍刀給傅雲崢刮鬍子。


 餘鶴一向不會照顧人,也從沒想過幫人剪指甲、刮鬍子會是件有意思的事情,可是他好喜歡照顧傅雲崢。


 就感覺傅雲崢是他的洋娃娃一樣。


 一個超大的、超好的、大佬娃娃。


 別人不可以碰的地方他可以碰,別人不敢和傅雲崢說的話他可以說,別人不能對傅雲崢做的事情他可以做。


 因為他是傅雲崢的。


 傅雲崢也是他的。


 他們只屬於彼此。


 剃鬚泡沫在傅雲崢臉頰下巴塗開,在等待鬍鬚軟化的過程中,傅雲崢醒了過來。


 “折騰什麼呢?”傅雲崢問。


 餘鶴舉了舉手中從剃鬚刀上拆下的刀片:“給你掛鬍子,先給你修個眉,閉眼。”


 傅雲崢閉上眼,一點沒覺得餘鶴拿著刀片往他眼睛周圍比劃的舉動危險,哪怕餘鶴是一個非常非常不靠譜的人。


 即便餘鶴照顧人的水平令人擔憂,可傅雲崢依舊足夠信任他。


 餘鶴的手很穩,專注地修去劍眉下多餘的雜毛,從眉峰底部起始一點點向外延伸。


 傅雲崢的眉毛很濃,也對稱,冷冽凌厲,不用太多修剪就很好看。


 收回刀片,餘鶴用溼紙巾擦了擦眉毛:“好了。”


 傅雲崢便睜開眼,他唇邊臉頰還沾滿白色的剃鬚泡沫,像一個聖誕老人。


 餘鶴又俯身給傅雲崢刮鬍子。


 對待餘鶴忽如其來的溫情脈脈,傅雲崢略顯詫異,下意識問:“你惹什麼禍了?”


 餘鶴嘶了一聲:“別說話,差點刮你肉上......什麼叫惹禍,我給你刮個鬍子怎麼了?”


 傅雲崢便不再說話,直到刮完鬍子,餘鶴有用溫熱的溼毛巾給他擦臉,傅雲崢才說:“無事獻殷勤,不像什麼好兆頭。”


 餘鶴輕笑道:“我喜歡擺弄你,你知道的。”


 這確實不假,在折騰傅雲崢這件事上,餘鶴興致盎然,天賦異稟。


 傅雲崢坐起身,從餘鶴手中拿過溼毛巾擦去鼻孔裡的泡沫:“是折騰我吧,泡沫都懟我鼻子裡了。”


 餘鶴把傅雲崢從床上抱起來:“那也有進步對不對,剛開始我連幫你洗澡都不會。”


 傅雲崢中肯回答:“進步很大,網上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餘鶴扶著傅雲崢坐進輪椅裡:“怎麼說?”


 “首先,你出發點是好的,其次你別出發。”


 傅雲崢解開睡衣換常服:“我褲子還沒換呢,你就把我弄到輪椅上。”


 餘鶴沒回答,只看著傅雲崢換衣服。


 傅雲崢換衣服動作是有點笨拙的,一個人坐在輪椅上,行動不可避免地受到限制,穿襯衫也好,套西裝越好都要不停調整姿勢。


 換褲子就更難了。


 傅雲崢要先把西褲在套上一半,而後挪動輪椅到牆角扶手邊,把著扶手同時將電動腳踏調高,一手撐在扶手上將自己從輪椅上拽起來,另一隻手再把褲子提上去。


 餘鶴目光幽深,緊緊盯著傅雲崢。


 傅雲崢再好的涵養也禁不住這樣不錯眼地看,尤其他還在做這些算不得體面的動作。


 “怎麼一直看我?”傅雲崢忍不住問。


 餘鶴輕咳一聲:“沒什麼,傅雲崢,其實就算是你的腿好不了,我也願意照顧你。”


 傅雲崢看了眼餘鶴:“好不了也不用你照顧,滿院子護工呢。”


 餘鶴說:“我不許他們照顧你,只有我可以,你是我的。”


 傅雲崢沒往心裡去,畢竟餘鶴總是想一出是一出,他便順著餘鶴說:“好,是你的。”


 餘鶴抱住傅雲崢,親了親傅雲崢的耳廓,在傅雲崢耳邊小聲說:“你是我的洋娃娃,我會給你換衣服、給你洗澡、給你治病、餵你喝水、餵你吃飯,你是我的,別人都不可以碰,也最好誰都不要見。”


 一個人在耳邊輕輕訴說著這樣充滿佔有慾的話,仔細想想有點恐怖,但傅雲崢不以為意。


 傅雲崢拍拍餘鶴的肩膀,似乎是察覺到餘鶴的患得患失,他也在餘鶴耳邊落下一吻,安慰道:“除了你,沒人敢碰我。小鶴,我只願意讓你對我做這些事,所以我不會有別人,只會是你也只能是你。”


 餘鶴摟緊傅雲崢:“我也是。”


 轟隆一聲,春雷乍鳴。


 雲蘇的第一場春雨淋灑在觀雲山上。


 大雨過後,春風很快會撫綠整個山脈,梨花素白、桃花爛漫。


 風言風語、流言萬千,種種俗塵吹不進觀雲山。


 傅氏集團對於網絡輿論監控向來重拳出擊,曾有一連串起訴二百餘名網友造言誹謗、名譽權侵權的案例,故此,網上評價傅雲崢的言論始終稱的上剋制。


 在這件事上,出錢的一方好像很少被罵的很慘。


 想反,對於餘鶴的評價則稱得上不堪入目,惡毒的言論接踵而來,每一條都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可是餘鶴不在乎。


 他打開直播間,迎著流言蜚語如同往常一樣直播健身,沒有了隱藏住址的顧忌,餘鶴直接把直播設備搬到健身房。


 那個叫做潘安妮的賬號依舊會停留在餘鶴的直播間,在滿屏的謾罵中一個接一個的給餘鶴刷著禮物。


 前一陣荌彤剛開始在直播間造謠餘鶴被富婆保養時,很多人都找到了潘安妮的豆芽賬號。


 因為被誤傷,餘鶴還專門給潘安妮發了微信道歉,和荌彤pk那天,潘安妮送出二百多萬的禮物榮登榜一,房管七哥幫餘鶴加了潘安妮的好友,但雙方從來沒有說過話。


 餘鶴道歉還是他們第一次聯繫。


 潘安妮只回復了兩個字:沒事。


 也許是為保護隱私,潘安妮的豆芽賬號清空了所有的信息,不僅刪掉之前發過的圖片狀態,連頭像和用戶名都換成系統默認。


 新用戶名是一串隨機的數字和字符,但餘鶴認得這是潘安妮的賬號。


 其實也不用餘鶴認得。


 這個賬號總是掛在餘鶴的打賞榜榜首,也不說話,就一直默默刷禮物。


 做完三組引體向上後,餘鶴下意識撩起t恤衫的衣角擦汗,撩到一般想起來是在直播,就放下衣角,回到桌面上抻出兩張抽紙。


 直播間的人太多了,只是露了不到一秒鐘的腰,還是被眼尖的人看到。


 一片鬨鬧的罵聲中摻雜了幾條評價。


 【彈幕:這小子果然有幾分姿色。】


 【彈幕:真的沒整過容嗎?】


 【彈幕:就這身材......說實話,我看了我也迷糊。】


 【彈幕:也就一張臉能看了。】


 【彈幕:家裡有個健身房啊我去,有錢人的生活太快樂了。】


 餘鶴瞥了一眼手機時間,覺得今天的運動量差不多達標,就關閉了直播間。


 他從直播支架上摘下手機,暗滅手機屏,在健身房坐了一會兒。


 沒有人能對惡評無動於衷,尤其是很多言辭根本毫無根據,完全是撲風捉影、斷章取義。


 餘鶴從沒在直播間宣揚過自己是富二代,也沒標榜過自己有錢,是網友扒出晴白團絮蒼龍魚紋端硯、扒出餘鶴直播時的用品價格高昂,用想象杜撰了餘鶴有錢有顏又有才的貴公子身份。


 一朝想象坍塌,又換了另一波網友來指責辱罵。


 或許甚至沒換,罵他的和當時捧他的也有很多賬號重合。


 他們對餘鶴恨意極深,有的甚至每天在微博打卡一樣的罵餘鶴。


 【某條微博:又是新的一天,每日一問,餘鶴這個詐騙犯今天死全家了嗎?】


 這種過於濃烈的恨意具有常人難以想象的持續性,好像是餘鶴殺了他們全家一樣。


 餘鶴仰躺在臥推椅上,望著天花板愣愣放空。


 也不知是這世上原本就有很多噴子,還是因為他和傅雲崢的關係才招來的噴子。


 網上對傅雲崢和餘鶴關係的猜測有幾百種。


 直播間的彈幕來回來去刷了兩個小時,卻沒有一條去猜是因為他們相互喜歡。


 這點讓餘鶴很不開心。


 *


 傅氏集團對於危機公關的處理極富經驗,電子版律師函昨晚深夜便已經發送至各大涉事平臺的郵箱,其中包括奉城大學校內論壇,紙質版律師函也於今早八點統一裝入信封,隨著特快專遞郵寄至相關公司總部。


 與此同時,傅雲崢親自致電奉城大學校長,以傅氏當家人的身份與校長通話,進行了一系列磋商交流。


 交流的內容友好和諧,翻譯過來就是‘網上那些言論我很不喜歡,傅氏集團也知道很多網友感興趣的東西,如果我和餘鶴的事情熱度降不下去,那就只能放出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轉移一下大家對此事的關注度了’。


 溝通是解決矛盾最好的橋樑,掛斷電話後不到兩個小時,奉城大學校內論壇因整改而暫時關閉。


 豆芽直播平臺,荌彤的直播間也被封了。


 和上班拿工資的人不一樣,主播這個行業是直播一天賺一天錢,餘鶴的事情在全網鬧得沸沸揚揚,正是荌彤擺出受害者姿態吃流量紅利的時候。


 荌彤把和餘鶴直播pk慘敗的原因全部歸結於黑幕,因為餘鶴後面有‘大人物’撐腰,她一個沒權沒勢的小主播鬥不過,還因為得罪餘鶴失去了健身分頻一姐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