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嗚嗚……嗚嗚嗚……”溫亭不停抹著眼淚, 一雙漂亮的眼睛哭得通紅。

 楚懿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確實想要羞辱五皇子,卻沒想把他弄哭啊。

 好好一個小美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誰受得了。

 他遞給對方一塊手帕:“行了別哭了, 成什麼樣子, 趕緊擦擦。”

 溫亭接過手帕擦了擦眼淚, 哭哭啼啼地說:“膩上次給窩的……窩還妹有換膩。”(你上次給我的,我還沒有還你。)

 “上次?”楚懿回想起昨晚宴會上給出去的手帕,嘆氣道,“不必還了,朕送給你了。”

 “為……為甚麼?”溫亭仰起臉, 用哭紅的眼睛看他,“窩刺殺膩,膩還給窩帕子?”(我刺殺你, 你還給我帕子?)

 “你殺不了朕,”蹲得久了, 楚懿腳有些麻, 他站起身來,“就你這三腳貓的功夫, 別說殺人,殺個雞都費勁吧。”

 溫亭被他嘲笑, 原本慘白的臉色又開始發紅。

 楚懿赤腳踩在地毯上, 似乎覺得站著累,又回到龍榻邊坐下:“你不知朕身邊有暗衛, 就這樣盲目行刺, 有沒有考慮過這麼做的後果?”

 溫亭低下頭:“大……大不了, 被膩殺掉。”

 “殺掉?”楚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小殿下, 你也太天真了,你可知道行刺國君是何等重罪?你一人性命事小,有沒有考慮過會禍及家人?連累你父親、你兄長,乃至整個西泠——大楚與西泠三十年勢如水火,如今剛有一點重修於好的苗頭,就要被你這小小一把匕首掐滅,到時候兩國戰事再起,無數將士戰死沙場,無數百姓流離失所,或許你西泠皇城將被楚軍踏平,從此天底下再無西泠二字——這份罪責,你擔得起嗎?”

 他越說,溫亭的臉色就越蒼白,他蜷縮在地,抱住了自己的腿,渾身抖如篩糠。

 楚懿玩弄著那把匕首,匕首上的寶石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這位五皇子,怕是被父親和兄長保護得太好了。

 十六歲,對於皇室來說已經不小,卻還是這般天真懵懂,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甚至不需要去思考後果,因為總有人替他撐腰。

 不知道為什麼,他心底居然隱隱有些羨慕,十六歲的西泠皇子還能生活在父親和兄長的羽翼之下,當個無憂無慮快活天真的少年,而原主卻六歲就痛失雙親,被迫登上帝位,在汙濁泥濘的朝堂中掙扎,若非攝政王相助,他怕是早已經成為一具枯骨。

 ……等等。

 他為什麼要羨慕?

 他又被原主的情緒感染了?

 楚懿皺了皺眉,這一走神,忽然便感覺指尖一涼——手指不小心蹭到了匕首鋒利的刀刃,瞬間被割出一道血口。

 十七看到他流血,一下子緊張起來,上前想要查看他的傷,楚懿衝他擺擺手道:“無礙。”

 他把手指湊到唇邊吮了一下,又看向溫亭:“你這刀倒是挺快的,再給你一次機會,還想要殺朕嗎?”

 溫亭抬頭看他,只見少年天子坐在龍榻邊,繡著金龍的睡袍鬆鬆垮垮地披著,他唇角不小心蹭上了血,一雙眼睛清澈透亮,平靜而淡然,好像今夜的刺殺並沒能給他帶來任何情緒波動,自己的一舉一動全在他掌控之中。

 溫亭像被燙到一般移開眼,他突然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與面前之人的差距,他們明明不過只相差一歲,對方是執掌天下的帝王,而他,只是一個天真愚昧的皇子。

 “這點血就怕了?”楚懿繼續道,“你可知,如果你真的用這把匕首刺進朕的脖子,噴出來的血首先會濺到你的臉上,繼而將這帷幔染紅,再流到床上,流到地上,形成大片大片的血泊。如果你一刀沒能刺中要害,可能還要再補上第二刀、第三刀……你可知刀子入肉是什麼聲音?你連這些都承受不了,又談何殺人呢?”

 “憋……憋說了,不要再說了!”溫亭一臉驚恐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無法相信為什麼會有人能夠面無表情地說出這麼多可怕的話,他光是想象那畫面都已經嚇得渾身發抖,楚懿居然能語調平靜地將它描述出來。

 楚懿嘆口氣,決定不再嚇唬他了,但願經過這一晚,小皇子能長點教訓,不要再做出這種危險的事。

 最重要的,別妨礙到他的任務。

 他沒再說話,等了一會兒,等到對方情緒逐漸緩和,開口轉移話題:“朕很想知道,朕究竟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才讓你想要刺殺朕?”

 溫亭抽抽搭搭,努力擦乾淨臉上的淚:“膩……讓窩侍寢。”(你讓我侍寢。)

 “……朕幾時說過讓你侍寢?”楚懿皺眉,“分明是你自己主動送上門來,朕才想逗逗你。”

 被他這麼一說,溫亭也愣住了,他呆了幾秒:“可……可膩給窩烘包。”(可你給我紅包。)

 “朕給你紅包又如何?”楚懿覺得自己有些理解不了西泠人的腦回路,忽然他想起過年發紅包好像是他們漢人的習俗,西泠人根本不懂這個,他讓阿福分發紅包的時候,順手也給溫亭塞了一個,卻忘了讓阿福跟他解釋紅包為何物。

 他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平白挨這場刺殺實在有些冤枉,咬牙道:“你該不會以為,朕給你紅包,是暗示你侍寢的意思?”

 溫亭一縮脖子:“婻……婻道不是?”

 楚懿沉默了。

 他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只感覺那裡突突直跳,他一把拉過站在旁邊的十七:“朕也給朕的暗衛發了紅包,難道也是要他今晚侍寢嗎?”

 十七聽到這句,竟微微抿唇,紅了耳尖。

 楚懿沒留意到他的小表情,他再度起身,將案頭放著的所有沒發完的紅包全拿起來,回到溫亭面前:“朕給所有伺候朕的太監宮女都發了紅包,難道也是要他們給朕侍寢嗎?”

 溫亭終於意識到自己可能誤會了什麼,嘴唇顫抖:“窩……”

 楚懿蹲在他面前,當著他的面把紅包拆開,抽出裡面的紙:“你可知這是什麼?”

 溫亭目光躲閃:“窩……窩不認識……膩們漢任的溫字。”(我不認識你們漢人的文字。)

 “這是銀票!”楚懿一把將那張銀票拍在他面前,“這一張銀票是白銀一百兩,你去大楚境內任意一家錢莊,都能把這銀票兌換成白銀。朕給了你三張銀票,就是三百兩白銀,足以買下你這把造價昂貴的匕首,你非但不領情,反而恩將仇報,來刺殺朕?”